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那个装在证物袋里的香囊,还没开口,老头只是撩起眼皮瞥了一眼,脸色骤变,像是看到了极其污秽不祥的东西,猛地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
“走走走!不认得!这东西晦气!快拿走!”
“老师傅,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这关系到人命……”陆沉上前一步,声音尽量放缓,同时看似无意地亮了一下他那个早已过期的警官证皮夹(这招有时还能起点作用)。
老头的目光在陆沉脸上停顿了几秒,又扫过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恐惧、怜悯、还有一丝……警告?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裂缝里挤出来:
“……‘三人成祭,一人为牲’。时候没到,索命的纸人就先出来溜达了……你们外乡人,别沾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说完,他不等我们再有任何反应,猛地起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里屋的木门,任我们再怎么敲也再无回应。
“三人成祭,一人为牲……”我反复咀嚼这八个字,像有冰冷的蛇顺着后背爬行。这像是一句谶语,一个恶毒的预言,暗示着某个仪式需要三个祭品,而其中一个是真正的、付出一切的牺牲。
回去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如同这灰巷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灰巷像一条沉默的、即将死去的灰色巨蟒,盘踞在城市的角落,吞噬着所有秘密和生机。
就在我们快要走出巷口,回到相对明亮的街道时,旁边一条更窄、更深的岔路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
我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朝那条黑暗的窄巷望过去。
幽深的巷道深处,影影绰绰地,飘出来一队……纸人。
大约七八个,用竹篾和白纸粗糙扎成,穿着鲜艳得刺目的纸衣,脸上涂着两坨圆圆的、猩红的腮红,嘴唇咧开僵硬的弧度,表情似笑非笑,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异莫名。它们无人抬举,就那样轻飘飘地、无声无息地沿着小巷“走”来,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微微晃动,纸衣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一股阴冷的风打着旋卷过来,带着浓重得呛人的香灰和纸钱燃烧后的味道。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心脏跳得像擂鼓。
陆沉反应极快,猛地一把将我拽到他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摸向自己后腰——虽然他早已没有配枪的习惯,但那个动作却刻进了骨子里。
那队纸人就这么从我们面前的巷口飘过,最近的一个,那张惨白的、咧着红唇的笑脸几乎要贴到陆沉绷紧的脸上。
没有攻击,没有异常,它们只是沉默地、诡异地飘过,像是某种来自阴间的、无声的巡游队伍,带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寒意。
直到最后一个纸人消失在巷子另一头更浓的黑暗里,那股冰冷的压力和浓郁的香灰味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陆沉绷紧的肩背线条微微放松了一些,但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拉着我胳膊的手心里一片冰凉的冷汗。他什么也没说,嘴唇抿得死死的,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