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知道,他心中那座唯物主义的高塔,在这场无声的纸人巡游面前,已然轰然倒塌了很大一部分。
3
平静(如果那能算平静的话)没有持续多久。第二个死者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再次打破了僵局。
这次死的是灰巷片区街道办的一个小干部,正负责拆迁协调的具体工作。死状与第一个老人如出一辙:被以同样诡异的方式折叠成纸人状,周围撒满厚厚的香灰。死亡时间就在我们探访灰巷之后不久。
死亡的阴影不仅没有散去,反而以一种更紧迫、更高效的节奏逼近了。
陆沉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利用过去残存的关系网和人情,开始更深入、也更隐秘地追查这两名死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以及二十年前灰巷那场大火更详细的卷宗。然而,调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某些档案记录变得模糊不清,关键部分甚至缺失;当年可能知情的几个老警察,要么语焉不详,含糊其辞,要么直接避而不见。
他的情绪变得焦躁易怒,常常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半天,烟灰缸很快堆满了烟蒂。我问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他总是烦躁地摇头,眼神下意识地避开我的注视,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一些常规排查,遇到点阻力,很正常。”
我知道他在撒谎。那种内心的剧烈挣扎和刻意隐瞒,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紧锁的眉头、疲惫的双眼和偶尔对着窗外失神的表情里。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冰冷的隔阂。信任像出现裂缝的玻璃,压力正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这种隔阂比直接的恐怖更让人窒息。
与此同时,我把自己埋进了母亲所有的遗留物里,近乎疯狂地翻阅。直觉告诉我,答案一定藏在某个被忽略的角落。终于,在一本夹在旧书堆最深处、从未引起我注意的薄皮笔记手册里,我找到了关键的信息!
手册用一种急促又压抑的笔迹,详细记录了一种名为“纸傀换命”的阴邪禁术。施术者需找到三个与特定阴损命格相符之人,以极其残忍隐秘的方式将他们制成“纸傀”(即那诡异的尸体形态),并在每个纸傀身边布下特殊的香灰符阵,汲取其残余的魂魄能量。当第三个纸傀制成,仪式最终完成,施术者便能窃取作为“牲”(第三个祭品)的全部生机、气运甚至寿命,转嫁到自己或指定的目标身上,从而达到逆天改命、延续存在的目的。而那种香囊,正是锁定特定目标、建立邪恶连接的媒介,也是整个仪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手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褪色严重的黑白老照片。是母亲和几个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老旧戏台的轮廓,照片上的人都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朴素笑容。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几个名字和日期,旁边还有一行更小、更急促的字:“灰巷‘永乐班’火灾,疑点甚多,‘纸傀术’或再现世,危!”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永乐班!二十年前,灰巷确实发生过一场震惊全城的大火,一个颇有名的、名为“永乐班”的戏班子几乎全员葬身火海,现场极其惨烈,原因众说纷纭,最终以意外定性。难道眼下这一连串诡异的死亡,与二十年前那场被掩盖的悲剧有着直接的血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