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突然想起,灰黄的灯光下,狭小的出租屋里,那个有着酒窝的少年,总是笑嘻嘻地把我那份煎得焦焦的荷包蛋抢过去,说自己就爱吃“焦香脆边”,然后把流心完美的那份推到我面前,说:“晚晚,你吃这个,营养好。”
心脏像是被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我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来。
“不合胃口?”顾承泽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正拿着餐巾擦手,目光落在我盘子里几乎没动的培根上。
“没有,”我立刻扬起一个温顺的笑,“可能昨天睡晚了,有点没精神。”
“嗯。”他放下餐巾,“下次让厨房给你换清淡点的早餐。情……你以前早上更爱喝粥。”他流畅地改口,但那个脱口而出的“情”字,像冰锥一样扎在我耳膜上。
看,又来了。
我维持着笑容:“好,听你的。”
他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我自然地走过去,帮他穿上,整理好衣领。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侧脸的轮廓,在某个角度下,竟和陈默有几分模糊的相似。同样是高鼻梁,下颌线条清晰。只是陈默的线条更柔和,总是带着笑意,而顾承泽的,则像是用冷峻的山石雕琢而成。
我竟然可悲地,在这一刻,从他身上,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早已逝去的温暖幻影。
真是荒谬又卑劣。我嘲笑自己是替身,却不知,我也在把他当作亡者的倒影。
下午,雨停了。我独自去了画室。
这是别墅里唯一一个完全属于我的空间。顾承泽从不进来,他似乎对艺术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对“苏情”不感兴趣的东西,都缺乏关注。
画架上蒙着一块布,下面藏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和陈默笑得一样灿烂阳光。我不敢画完,更不敢让顾承泽看见。这与“苏情”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好友夏小满发来的微信。
【晚晚,周末出来逛街吗?发现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你肯定喜欢!】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
【这周末可能不行,承泽好像有安排。】
【又是顾承泽!他把你看得也太紧了吧!你都快没自己的生活了!】
我看着屏幕,苦笑。不是他看得紧,是我不能有“林晚”的生活。我的生活,必须是“苏情”的仿制品。
三年前在最绝望的时候,顾承泽的母亲找到我,用五百万买下我四年的时间,让我待在顾承泽的身边做一个替身,疗愈他的情伤。
多可笑,五百万,只是用来治愈一个人的心伤。
但三年前的我,迫在眉睫地需要那笔钱。我拿了那笔钱,却让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三年里,他们完全将我包装成了另外一个人,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态,所有的喜好,就连聊天的对象都要被管控。和夏小满的关系是我唯一能够握在手中的友谊。
为了让我更像他们口中的正主,一旦有不合格的举动,就会受到惩罚。
我被锁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学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