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大半口气,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去。
我爸掐了烟走过来,听完医生的话,点了点头,说:“行,给她安排最好的病房。”
然后,他看着我,用命令的口气说:“你留在这里照顾你妈,我先回去,陆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的血,一下子又冲到了头顶。
“他一个大活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老婆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就要走?”
“姜念!”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别不懂事。”
他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我走进病房,我妈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扣着氧气罩,脸色还是那么白。她的眼角挂着泪痕,嘴里一直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我俯下身,凑到她嘴边,才听清了那两个字。
她在喊:“……阿舟。”
不是“陆舟”。
是“阿舟”。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无比亲昵的名字。
2
我妈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我爸一次都没来过。他只是每天让司机送来昂贵的补品和汤水,然后打个电话,公式化地问一句:“醒了吗?”
我说没有。
他就“嗯”一声,挂了。
好像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与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生意伙伴。
我妈是真的没醒。她就那么一直睡着,眉头紧锁,像是陷在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她一直在喊那个名字,“阿舟,阿舟……”
有时候喊得急了,眼泪就从紧闭的眼角滑下来。
我一遍遍给她擦眼泪,心疼得像被刀割。
我不知道“阿舟”是谁,但我知道,这个人一定对我妈很重要。
第四天早上,我妈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目光转向我,眼神空洞洞的。
“念念……”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妈,你醒了!”我赶紧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眼睛却慢慢蓄满了泪。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问:“他……他呢?”
我知道她问的是谁。
“他回家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爸让他住进来了。”
我妈的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掐得我生疼。她像是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只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去,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知道,有些东西,在她心里,已经彻底死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医生说我妈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爸终于露面了。
他开着那辆迈巴赫,亲自来接。他给我妈带了一束香水百合,那是我妈最不喜欢的花,因为味道太冲了。
他好像从来没记住过我妈喜欢什么。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地寂静。
我妈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我爸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次,最终还是开了口:“沈婉,回去以后,别再闹了。陆舟那孩子,挺懂事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妈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我爸的脸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