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笼中鸟
我是大胤朝最尊贵的公主，至少名义上是。
父皇，或者说，我的养父，大胤的皇帝周衍，在十年前那场血流成河的宫变后，将浑身浴血、瑟瑟发抖的我从死人堆里抱了出来。
那时我七岁，亲眼看着亲生的父皇母后被乱箭射杀，看着我的兄长们倒在血泊里。
周衍，当时的靖王，踏着我至亲的尸骨登上了帝位。
他抱着我，用沾着血的手擦掉我脸上的泪和血污，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女儿，大胤的昭阳公主。”
于是，我成了昭阳。
一个华丽的囚徒，一个活着的战利品，一个时刻提醒着前朝余孽失败命运的象征。
我的宫殿奢华无比，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父皇待我，表面上看，甚至比对其他皇子公主更显宠爱。
他会在我生辰时赐下南海明珠，会在我生病时亲自过问太医，会在宫宴上让我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但我知道，这宠爱背后是冰冷的锁链。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我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的眼线。
他需要我活着，需要我这个前朝唯一的血脉在他掌心，安抚那些尚未完全归顺的旧臣，也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
十年了，我学会了在锦绣堆里微笑，在珠帘后沉默。
我像一个最精致的傀儡，演着父慈女孝的戏码。
直到我的及笄礼。
那场及笄礼空前盛大，父皇当着满朝文武和宗室亲贵的面，亲手为我簪上象征成年的赤金嵌宝凤钗。
钗尾的流苏垂落，冰凉地贴在我的鬓边，重得几乎压弯我的脖颈。
他笑容满面，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台下众人，最终落在我脸上。
“昭阳已长成，朕心甚慰。”
他朗声道，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朕今日再赐一恩典。北境靖安王世子萧玦，英武不凡，战功赫赫，堪为良配。朕将昭阳公主赐婚于萧玦，择吉日完婚！”
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赐婚？萧玦？
那个以铁血手段镇压北境、据说性情暴戾的藩王世子？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恭贺之声，虚伪而喧嚣。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父皇的笑容依旧温和，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冰冷的算计。
把我嫁去北境，远离京城，既全了他“慈父”的名声，又能将我丢给一个同样需要被监视和控制的藩王，用我的身份牵制靖安王府，甚至……作为必要时点燃北境与前朝旧怨的火种。
我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涌的恨意和绝望，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
“儿臣……谢父皇隆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镇定。
回到昭阳殿，我屏退了所有宫人。华丽的宫装像沉重的枷锁，我一把扯开繁复的衣襟，大口喘着气。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脸色却苍白如纸。凤冠霞帔，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副更华贵的刑具。
“公主。”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猛地转身。
是他，沈烬，我的侍卫长，也是父皇安插在我身边最锋利、最沉默的一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