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下,那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看得我心头又是一阵抽紧。还有那个梅花烙印,在伤口下方,显得格外刺眼。
他清洗的动作很熟练,但每一次触碰伤口,身体都会不自觉地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痛哼。
看着他强忍疼痛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
恨意依旧,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丝不该有的心疼,悄然滋生。
我恨这种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软弱,觉得自己背叛了死去的亲人。
“你……”
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你的伤……需要药。”
沈烬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无妨,死不了。”
又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柔软瞬间被冻结,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小屋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烬重新包扎好伤口,穿好衣服,走到火堆旁坐下。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四溅。
“刺客,是靖安王的人。”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猛地抬头看他:
“萧玦?为什么?他不是要娶我吗?”
沈烬的眼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萧玦野心勃勃,不甘心只做一个藩王世子。他需要公主的身份,但也忌惮公主的身份。若公主在路上‘意外’身亡,他既能摆脱娶前朝公主可能带来的政治麻烦,又能将责任推给‘流寇’或‘前朝余孽’,甚至……可以借此向朝廷发难,索要更多利益。”
原来如此。
我心底一片冰凉。
我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
父皇想利用我牵制藩王,藩王也想利用我攫取利益。
而我,只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生死不由己。
“父皇……他知道吗?”
我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烬沉默了片刻,才道:
“陛下……或许有所预料。”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周衍很可能默许甚至推动了这次刺杀的发生!如果我在路上死了,对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一颗棋子,却能给靖安王府扣上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甚至可能引发北境动荡,让他有借口出兵镇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就是帝王心术!冷酷,残忍,视人命如草芥。
而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过是他权谋中的一枚弃子!
我抱着膝盖的手用力收紧,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恨!对周衍的恨,对萧玦的恨,对这无情命运的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看向沈烬,眼神锐利,
“你就不怕我恨意难平,做出什么不利于你主子的事?”
沈烬迎上我的目光,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我吸进去。
“公主,”
他缓缓道:
“卑职只是希望您明白,这世间,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恨也好,怨也罢,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希望?在这重重算计和杀机之中,我的希望在哪里?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火光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和疲惫。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是冷酷无情的杀手?还是……十年前那个在血火中向我伸出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