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情绪翻涌,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最终,那些激烈的情绪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公主,”
他松开我的手,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活着?”
我惨笑一声,眼泪终于滑落,
“像现在这样活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你们操控着命运?嫁给一个可能比周衍更残暴的藩王?然后呢?继续做棋子,做筹码,直到失去所有利用价值,被无声无息地抹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我们身上。
沈烬看着我泪流满面的脸,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他抬起手,似乎想替我擦掉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颓然落下。
“我会护你周全。”
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坚定,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直到……最后一刻。”
说完,他不再看我,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了一下肩头的伤口,然后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袍,不容分说地裹在我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可能很快会到。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重新拉起我的手腕,这一次,动作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我被他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
身体是冷的,心更是冷得像冰窖。沈烬的承认,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插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这十年,我不仅认贼作父,连唯一一丝在绝境中感受到的、以为是光明的温暖,也是来自仇人的阵营。
恨意如同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可在这滔天的恨意之下,却滋生出一股更深的、让我自己都感到恐惧的绝望和……一丝不该有的动摇。他救过我,不止一次。
十年前,还有刚才。
他肩头的伤,是为我挡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恨他入骨,还是……
不!我猛地摇头,甩开这荒谬的念头。
他是周衍的刀!
他救我,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他的任务,为了更好地看守我这件“重要的物品”!我不能动摇!绝对不能!
风雪更大了,前路茫茫,如同我晦暗不明的未来。
第四章:心囚
沈烬带着我在风雪中跋涉了半夜,终于在天色微明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猎人小屋。
小屋破败不堪,勉强能遮风挡雪。
他生起一堆火,驱散了刺骨的寒意。火光跳跃,映着他苍白的脸和疲惫的神情。
他肩头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血迹已经渗透了布条。
我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焰。
经过一夜的奔逃和情绪的剧烈波动,我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连恨意都显得有些麻木。
沈烬从随身的皮囊里倒出一点清水,递给我:
“喝点水。”
我没有接,也没有看他。
他沉默了一下,将水囊放在我脚边,然后自己走到角落,背对着我,开始处理肩上的伤口。
他解开染血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用清水小心地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