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坚定地向前，轻轻覆上顾淮深微凉的手背。那触感真实而脆弱。
“没事了，淮深，”她开口，声音依旧温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真的没事了。你回来了，这就够了。”她小心翼翼地按摩着他僵硬的手指关节，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会好的，我们慢慢来，一切都慢慢来……”
顾淮深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脸上，那层迷雾似乎散得更开了一些，露出底下深沉的底色。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苏晚立刻俯身侧耳凑近他唇边，屏息凝神。
“……晚……晚……”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断续，几乎被监护仪的滴答声淹没。但苏晚听清了！熟悉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心中所有防备的闸门。那点寒意顷刻间被汹涌的暖流冲得无影无踪。
“我在！淮深，我在这儿！”巨大的喜悦再次攥紧了她，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滚落。
顾淮深的视线缓慢地移动着，落在她脸上晶莹的泪痕上。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被苏晚握着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带着一种虚弱的、试图安抚的意味。
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皮又开始沉重地下垂。在意识再次沉入黑暗之前，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字：
“晚晚……别怕……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深深烙进苏晚的心脏。她猛地收紧握住他的手，泪水决堤，汹涌地模糊了视线。巨大的失重感袭来，让她几乎要软倒在地。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坚守，在这一句誓言面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俯下身，侧脸轻轻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如同在聆听世上最美妙的乐章。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的金边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病房里只剩下柔和的床头灯光。在这个静谧的时刻，苏晚觉得，整个世界又重新向她敞开了怀抱，洒满了光和希望。
然而，命运的轮盘在给予甜美的幻梦后，往往会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这光，并非救赎，而是引她踏入深渊的、冰冷的磷火。
次日清晨，苏晚是被一声轻微的关门声惊醒的。她昨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只在沙发上和衣蜷缩了小半夜。
沙发上只有她一个人。病床上，顾淮深依旧安静地躺着，似乎还在沉睡。
苏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漱。经过顾淮深床头柜时，她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柜子腿，发出轻微的“咚”一声。
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白色药瓶，无声无息地从柜子边缘滑落下来，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
是她那瓶吃了很久的复合维生素片。瓶身上的标签是熟悉的蓝白相间。苏晚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瓶身时，她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瓶子……是新的。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她清晰地记得，昨晚临睡前，她的那瓶维生素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儿，瓶身因为反复拿捏甚至有些微的变形。而此刻脚边这个瓶子，崭新得发亮，棱角分明，瓶盖严丝合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