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得厉害,不是怕,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滚烫。
我知道我要什么。
村里容不下异类,尤其是我这种“自毁前程”的异类。
“读书读傻了的废物”——这顶帽子,一夜之间就结结实实扣在了我头上。
陆旭这个名字,成了大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再不听话,以后就跟陆旭一样,去玩长虫!”
我扛着铁锨和编织袋去后山,脊梁骨能被人戳断。那些曾经夸我“有出息”的叔伯,现在迎面遇上,要么鼻孔朝天哼一声,要么皮笑肉不笑地刺一句:“大学生,又去给长虫盖皇宫啊?”
村东头的赵老四,是村里有名的混不吝,仗着几个兄弟多,横行乡里。我家那几分薄田跟他家挨着,他早就想吞并。之前碍着我可能要上大学,没敢太明目张胆。现在我“自甘堕落”,他立刻找到了由头。
我刚开始清理老砖窑那片荒坡,他就叼着烟,带着两个儿子晃悠过来,一脚踩在我刚砌好的地基上。
“陆家小子,这地儿,我赵老四看上了,你要圈地,问过你四爷没?”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一股劣质烟草的臭气。
我没吭声,握紧了手里的铁锨柄,盯着他。
“咋?大学生还不服气?”赵老四狞笑,伸手就来推我肩膀,“赶紧滚蛋!别碍着你四爷的事!”
他手还没碰到我,我猛地侧身躲开,铁锨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个子不矮,常年干活也有把力气,真动起手,他未必讨得到好。
赵老四被我的眼神唬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嘿!还敢瞪眼?信不信老子把你这些破砖头全掀了!”
“你掀一个试试。”我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冷劲儿,“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赵老四混,但也惜命。他大概没见过我这副不要命的架势,愣是被镇住了,骂骂咧咧几句,撂下句“你给老子等着”,带着儿子走了。
我看着他肥胖的背影,手心全是汗。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在家裡。
爹娘彻底寒了心。饭桌上,除了我哥偶尔给我递个馍,再没人跟我说话。爹的旱烟抽得更凶了,咳嗽声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来。娘总是背着我抹眼泪。
那种无声的谴责,比赵老四的辱骂更让人窒息。
我咬着牙,把所有精力都投进那片荒坡。钱是最大的问题。学费被我强硬地退了回去,那点钱远远不够。我偷偷找我哥,他塞给我他攒了好久的娶媳妇的钱,皱皱巴巴的一卷,塞在我手里烫得吓人。
“哥……”
“别废话,”我哥捶了我一下,眼睛看着别处,“搞不出名堂,看我不揍你。”
我鼻子一酸,没说话,把钱死死攥在手心。
我去县里找收购药材的,低三下四求人预付定金,磨破了嘴皮子。我把能借钱的初中同学找了个遍,受尽白眼和敷衍。
最艰难的时候,我连着啃了一个月的干馍,喝山泉水。晚上睡在四面漏风的老砖窑里,抱着那几本破书,就着一盏煤油灯看到眼睛发涩。
第一批种蛇买回来那天,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安置进初步建好的养殖池,看着它们盘踞在温控灯下,吐着信子,感觉像是在伺候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