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似懂非懂。
师娘默默走过来，塞给他一个小而干瘪的钱袋。一如既往，没说话。
于是，怀揣着十文钱的剑和五十文钱的盘缠，还有师傅那句关于“饭”的深奥叮嘱，小五下了山。他回头望，师傅又睡着了，师娘在晾衣服，仿佛只是打发他下山去买瓶酱油。
2 江湖第一课：吃饭
山下世界很大，很热闹。
小五的新鲜感持续了大概，呃……，三天。
第四天，他发现肚子饿得比侠客梦醒得还快。五十文钱，在山上够吃半年粗粮，在山下只够几顿像样的饭菜，或者几十个馒头。
他谨记师傅“要吃饭”的教诲，开始计算着每一个铜板。住最破的客栈，吃最干的饼，喝免费的凉水。
很快，钱袋和他肚子一样，瘪了下去。
侠客也是要吃饭的。这是江湖给小五上的第一课，冰冷，现实，毫无诗意。
他必须找点活计。恰好，他流落的小镇有个张财主在招护院兼团练教头。
张财主是镇上为数不多的富户，脑满肠肥，看人时眼睛习惯性地眯着，像是在估算对方能出多少油水。
应聘过程相当梦幻。
张财主：“会武功？”
小五点头。
张财主：“演示一下。”
小五抽出那十文钱的剑，想了想师傅晒着太阳随意比划的一招半式，凝神，吸气，猛地一刺——是对着院子里一个练功用的木人桩。 咔嚓！ 剑尖断了。飞出去的剑尖差点削掉张财主精心打理的胡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五脸红得像猴屁股。
张财主却眯着眼，拍手：“好！好内力！剑都承受不住！就你了！”
他心里却盘算：兵器差，说明便宜；有点傻力气，吓唬佃户和偶尔流窜的小毛贼够了，工钱肯定高不了。
于是，小五上岗了。
工作内容主要是：每天带着几个同样饭量比本事大的家丁操练也就是瞎比划，晚上巡夜—打瞌睡。
他一度觉得，江湖也许就是这样了，虽然离想象甚远，但…好歹有饭吃。
然而，荒年不跟你讲道理。 灾民越来越多，像蝗虫一样扫过田野，最终围住了张财主家高耸的粮仓和院墙。
那天，人潮冲垮了大门。小五握着他那把断剑，想要履行保镖的职责。
但他面对的不是江湖败类，不是采花大盗，是一群眼睛饿得发绿，手里拿着锄头、木棍、甚至石头的枯槁之人。他们的“武功”毫无章法，只有求生的本能和疯狂的力气。
小五的剑法施展不开。他打倒一个，立刻有十个涌上来。他不敢真下杀手，对方却为了口吃的能拼命。
混乱中，他不知道被谁一锄头砸在背上，差点背过气去。张家的粮仓被打开，钱箱被砸碎，场面彻底失控。 等小五灰头土脸地从人堆里爬出来，张宅已经空了。张财主不知何时早已带着细软跑路。
小五，再次失业。这次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他捂着发痛的背，走在满是狼藉的街道上，饿得前胸贴后背。
夕阳照在他脸上，没有一点暖意。
他突然无比想念山上。 想念师傅那不着调的鼾声，想念师娘摔过来的、虽然冰冷但管饱的馒头，甚至想念那吱呀作响的竹椅。 至少，在山上，不会饿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