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没有回卡座,径直沿着走廊,走下侧面的楼梯,穿过拥挤的人群,推开夜店沉重的大门。午夜的冷风像一记凌厉的耳光抽在脸上,她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发抖。

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那个合租公寓的地址。

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飞速后退,模糊成一片冰冷而虚幻的光河。电台里放着某首烂俗的情歌,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地打量这个妆容精致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孩。

她闭上眼,眼前只有那盏刺眼的镜前灯,和灯光下那对重叠的身影,亮片反射着廉价的光。

真脏。她想。

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涩得发痛。

第二天,天色是浑浊的灰白。林薇彻夜未眠,头痛欲裂,但头脑却异样清醒,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她起身,没有看手机里无数个未接来电和蜂拥而至的信息,直接拉开窗帘,看了看这座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然后开始行动。

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猎头的邮箱,将早已写好存在草稿箱里的辞职信拖进附件,发送。理由简洁:个人发展。然后,她拨通了晓雯的电话,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的歉意,说自己家里有急事,必须立刻回去一趟,归期未定。

电话那头的晓雯还在宿醉中迷糊,嘟囔着表示理解,还叮嘱她有事说话。

接着,她开始收拾行李。不是全部。她只带走了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衣服,书,积攒的设计稿,移动硬盘,护肤品,还有那只被她捡来、养了好几年的胖猫“元宝”以及它的所有家当。所有陈岸送的东西,项链、手镯、包,甚至包括那些放在床头的合照,她一样没碰,把它们整齐地、近乎刻板地堆在客厅的茶几上。像一种沉默的、最后的仪式。

整个过程高效、迅速,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元宝似乎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在她脚边蹭着,喵喵叫。她蹲下身,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声音低而稳:“乖,我们换个地方。”

合租的室友通常周末会睡到很晚,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收拾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她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两年欢笑、温存和无数个日常瞬间的空间,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看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

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利落,切断了一切。

几个小时后,陈岸带着满身疲惫和无法纾解的懊悔恐慌(他从夜店追出来早已找不到她人影,电话从无人接听到最终关机,微信石沉大海,最后只能在客厅沙发上枯坐到天明)推开公寓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属于林薇的东西大部分消失了,客厅中央那堆他送的礼物和合照,像一座精心堆砌的、讽刺的坟茔。

猫窝空了,食盆和水碗也不见了。

他冲进卧室,衣柜空了一半,梳妆台上她常用的那瓶香水、那些瓶瓶罐罐不见了踪影。空气里,最后一丝属于她的清甜气息正在飞速消散,被一种死寂的空白取代。

他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心脏像是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想起昨夜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泪光,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凉和疏离,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是她后退、关门的动作,决绝得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