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的,我听见我整个世界垮塌的声音,震耳欲聋。碎片稀里哗啦地砸下来,砸得我血肉模糊,魂飞魄散。

抱着她睡?我不问她愿不愿意?这十年……这十年难道……难道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拧搅,痛得我弯下腰,几乎要干呕。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的嗡鸣越来越响。我看见她的嘴在动,好像还在说什么,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离婚协议,不愿意,冰冷的脸……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切割。

完了。一切都完了。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潮水灭顶而来,瞬间吞没了我。窒息感攫住喉咙,本能快于思考,快于崩溃,快于一切。

我朝她伸出手,抖得不像话,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摇尾乞怜的哭腔:

“就…就今晚最后一次……”

“好不好?”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连带着整颗心都冻成了冰坨。那句破碎的乞求还悬在空气里,带着颤音,像个最蹩脚的笑话。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以往盛着笑或嗔怒的眼睛,此刻深得像夜里的海,静得可怕。

我甚至能看见自己惨白的倒影,在她瞳孔里摇摇欲坠。

时间一秒一秒地碾过我的心脏。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她就会吐出更冰冷的字眼,或者干脆无视我,抱起小雨离开时,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轻得像羽毛,却瞬间压垮了我紧绷的神经。

她微微偏过头,对趴在地毯上睁着大眼睛,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小雨说:“小雨,去客厅玩一会儿拼图好不好?妈妈和爸爸说点事。”

小雨看看我,又看看她,小嘴巴瘪了瘪,但还是乖巧地抱起她的拼图盒子,哒哒哒跑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虽然没关严,留了一条小缝。

卧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她,还有床上那刺眼的几页纸。

我的手臂还傻傻地伸着,收回来不是,继续伸着更不是。绝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口鼻。

她却忽然动了。

她没看那些协议,也没看我,只是站起身,走到床头柜边,抽了两张纸巾。然后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抬起手。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以为她要推开我。

可那带着淡淡茉莉花香气的纸巾,却轻轻落在了我的脸上,拭过我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颧骨。

“多大的人了,”她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但那股子能将人冻毙的冷意似乎褪去了一点点,“哭什么。”

我愣住了,傻傻地站着,任由她有些粗糙地擦我的脸。她的指尖偶尔碰到我的皮肤,带着温暖的体温,烫得我几乎要发抖。

“我……”我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慌和这一点点突如其来的、微小的温柔对冲,让我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她擦完了,把纸巾团在手心,目光终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以东,”她叫我的全名,每次她这么叫,不是真生气了就是极度认真,“十年了,你除了会抱着我睡,还会干什么?”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会干什么?我……我努力工作赚钱,工资卡立刻上交;她生孩子我陪产,哭得比她还凶;小雨长这么大,泡奶粉换尿布陪玩讲故事,我哪样没干?她娘家的事我比谁都跑得勤;她随口说想吃什么,我穿越大半个城市也给她买回来;她皱下眉头我能琢磨一晚上是不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