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次,弥拉刚刻完字,差点被一队突然出现的清洁机器人包围。另一次,艾拉几乎被一个躲在暗处、主动举报以期提升贡献值的工人发现。

恐惧像铁幕,牢牢笼罩着人们的心。她们的行动,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涟漪,旋即被巨大的沉默吞没。

挫败感几乎将艾拉击垮。“没用的,弥拉…他们不敢看,不敢听,不敢想!系统已经把他们变成了只会呼吸和工作的空壳!”

弥拉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但她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狰狞的伤疤,想起老卡尔,想起那些被收藏的头颅。“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总有人会看见,总会有人…不甘心!”

转机在一个雨夜出现。杲迷的雨是酸涩的,带着浓重的污染气息。弥拉和艾拉躲在一个漏雨的棚架下,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一个身影踉跄着闯入这片废墟,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躲避看守的巡查。那是一个年轻男工,脸色憔悴,项圈指示灯闪烁着不稳定的黄色。他显然看到了棚架上弥拉最新刻下的字迹。

他先是惊恐,下意识想跑,但脚步又钉在原地。他死死盯着那些字,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并非因为缺氧,而是因为情绪激动。

弥拉和艾拉警惕地握紧了尖钉。

男工却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们藏身的阴影,声音沙哑而急促,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说的是真的吗?卡尔大叔…他不是被回收…他是被…”

他哽住了,眼里充满了泪水、恐惧和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

弥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认出了这个青年,是和老卡尔同一条流水线的丹吉。

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雨水打湿了她纠结的头发,流过她苍老疲惫却目光灼灼的脸。“真的。”她声音不高,却像惊雷炸响在丹吉耳边。“我亲眼所见。在教育营里…他们把人变成只会笑的傀儡,不服从的,就…变成墙壁上的装饰。”

她简略却血腥地描述了看顾室的景象和拍卖会的画面。

丹吉听完,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他靠着冰冷的墙板滑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至极的、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卡尔大叔…他教过我认零件…他总说…总说外面的鸟…”他泣不成声。

许久,他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决然:“…我该怎么做?”

第一个火种,终于在冰冷的雨夜,艰难地点燃了。

丹吉带来了外界微弱的信息流。他告诉他们,那些血字并非完全无效,至少在少数人心中投下了怀疑的种子。一些人私下里会偷偷议论,虽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还提到了一个流传已久、却无人敢深究的传说——关于“野火”。

“野火”并非完全被剿灭,据说仍有极少数成员在系统最薄弱的环节活动,像病毒一样试图侵蚀这个庞然大物。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

希望虽渺茫,却真实存在。

丹吉不敢久留,他偷偷留下了一点自己省下的营养膏块——虽然粗糙,却是弥拉和艾拉许久未尝过的“干净”食物。他承诺会尽可能小心地传递消息,观察还有谁可能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