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过,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那片温馨的嘈杂。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滑坐下去。胃里的绞痛又一次蛮横地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地撕扯、搅动。他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牙关死死咬紧,才没能让那痛哼溢出口腔。
他蜷缩起来,手指深深掐进胃部,那里的皮肉隔着布料,也能摸出一种不正常的硬块。冷汗浸透了鬓角,眼前一阵阵发黑。
外面传来隐约的谈笑声,是江辰在说生日宴的宾客名单,清脆地念出沈铎的名字。
剧痛和那片模糊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将他彻底淹没。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夏天的操场,跑完三千米的他直接瘫在了终点线上,沈铎冲过来背起他就往校医室跑,少年的脊背汗湿却宽阔,嘴里骂骂咧咧:“江余你他妈逞什么能!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抽你!”到了校医室,校医说是运动过量引起的痉挛,没事。沈铎蹲在他床边,仰着头,眼睛亮得灼人:“吓死老子了。以后你可别瞎跑了,真要病了……真要病了,我背你,跑遍全国医院也给你治好。”
那声音隔着岁月的洪流,嗡嗡作响,听不真切了。
痛到极致,他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别墅里静悄悄的,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晚上十一点。还有一条沈铎发来的未读短信,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江余,辰辰有点发烧,伯母说他念叨你上次买的那个卡通创可贴好玩,我这边走不开,你之前是在哪家药店买的?看到回一下。」
胃部的钝痛依旧盘踞不去,带着一种永恒的架势。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他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敲过去三个字。
「不知道。」
然后他删除了短信,把手机扔回床头。屏幕暗下去,房间彻底沉入黑暗。
第二天,别墅里热闹非凡。佣人们脚步匆匆,忙着布置宴会厅,巨大的鲜花拱门立了起来,香槟塔熠熠生辉。空气里都是甜点和香水的混合气味。
江余的房门一直关着。
偶尔有人经过,也只是催促一句:“江余,晚上记得准时出席,别又磨磨蹭蹭的让你弟弟难堪。”
他坐在书桌前,窗外的欢笑声、调试音响的嗡鸣声尖锐地刺穿玻璃。他握着笔,在一张空白的明信片上写字,手指因为不时窜起的疼痛而微微颤抖。
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用力抵住胃部,喘一口气。额上的冷汗擦了又冒。
笔尖沙沙作响,与外面的喧闹割裂成两个世界。
写完最后一行字,他仔细地将明信片塞进一个信封,贴上邮票,收件人地址写了某个海滨城市的邮局存局待领。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门口的海滩不算干净,但海风很大,能吹得很远。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望着窗外。
傍晚时分,宴会即将开始,楼下已是人声鼎沸,悠扬的小提琴声流泻上来。
江余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关紧了窗户,拉上窗帘。
他换上一件还算干净的白色衬衫,然后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小盒包装简陋的蛋糕,插上一根细细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