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盒就在旁边,他抽出一根。
“嚓——”
第一根火柴,刚划亮,窗缝里不知何处漏进一丝风,火苗微弱地晃动一下,灭了。
胃里猛地一抽搐,他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桌沿,缓了很久。
第二根火柴,点燃了,小心翼翼地护着,凑向烛芯。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大约是某个重要宾客到了,笑声格外响亮,穿透门板。他的手一抖,火苗再次熄灭。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桌面上。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细微的重影。耳鸣声尖锐地响起。
第三根火柴。
他整个人都在发颤,手臂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火柴头抵在砂纸上,却几次滑开。
终于,一点微弱的橙光亮起。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将那一点微光移向苍白的烛芯。
点燃了。
极其微弱的一小点烛光,在他漆黑的眼瞳里跳动。
他看着那点火光,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张开干裂的嘴唇,轻轻地、无声地,唱了一句什么。
或许是“祝我生日快乐”。
或许不是。
然后,他吹灭了它。
没有许愿。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剧痛在夜半时分达到了巅峰,像有烧红的刀子在腹腔里反复剐搅,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从剧烈的抽搐和无法抑制的干呕中快速流失。冷汗浸透了床单,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红又模糊的翳。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摸到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按下了急救电话。
对面冷静的女声问地址。
他报出那个从未真正属于过他的地址时,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别墅区的静谧夜空。他被抬上担架时,眼角余光瞥见二楼主卧的窗帘似乎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宴会后的杯盘狼藉还堆在花园的角落里,散发着甜腻腐败的气息。
没有人被惊动。或者说,没有人愿意被惊动。
急救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剥开他仅存的尊严。各种仪器连接上他的身体,冰冷的液体通过针管强行注入血管。
剧痛的潮水暂时退去一些,留下疲惫不堪的躯壳。
医生拿着初步检查结果,眉头紧锁:“家属呢?还没联系上?”
护士低声道:“电话打了,没人接。”
医生看了一眼病床上意识模糊的江余,叹了口气:“病人情况很危险,需要马上进行紧急处理,必须要有家属签字。”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江余蜷缩起来,呕出一些带血的胃液。护士连忙帮他擦拭。
他喘着气,眼皮沉重地抬起一条缝,望着那片惨白的、令人眩晕的灯光,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
“家属……”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那是什么陌生而拗口的音节。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模糊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都死了。”他轻声说。
病房里陡然一静。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医生的笔顿在了知情同意书家属签字的那一栏。
之后的日子,是在各种昂贵的仪器、更加昂贵的药物和永无止境的疼痛中度过的。医院提出过几个积极的治疗方案,但都被江余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