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宁面色冰冷地扫视着众人。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能在这府上率领众人请罪,想必也有一定地位。

刚要开口质问,身旁的福平急忙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言,长宁秀眉紧蹙,眼中燃起怒意。若不是她及时赶到,莲儿恐怕就要惨遭此人毒手了。

她向来最厌恶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之徒。也罢,今日她就借这个机会,替玉莹出一口恶气。

“你是何人?又以什么身份在此请罪?” 长宁语气平静,让人难以捉摸她究竟是生气还是淡定。

刘昌喉结上下滚动,在心中反复掂量措辞后,方才颤声开口:“回禀公主,小人是崔府管事刘昌。

手下之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公主凤驾,府中护卫更是胆大妄为,竟敢对公主动手。

小人斗胆恳请公主,念在东宫崔良娣的情分上,饶过我等!”

长宁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崔良娣不过是崔府二小姐,她堂堂公主,岂会因一个良娣的身份就网开一面?

这刘昌看似在低头认罪,实则是在隐晦地提醒她,崔家背后站着东宫。

刘昌将头垂得极低,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坊间传闻十七公主性情古怪,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懦弱的三小姐何时与这位攀上的关系。

不过转念又想到,这位公主克夫的传闻人尽皆知,又早已失宠,这才壮着胆子搬出东宫。

正想着,长宁手中鞭子重重往刘昌头上一杵,压得他整个人几乎贴到地面。

刘昌浑身一颤,十七公主冰冷刺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个小小管事,也敢拿东宫说事?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未落,长鞭 “啪” 地甩在青砖地面上,惊起一阵脆响。

长宁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瑟瑟发抖的众人,眼中满是不屑:“崔府奴仆目无尊长,久疏管教,今日本宫便替崔大人好好管教管教!”

话毕,长鞭如闪电般破空而出,狠狠抽在众人身上,霎时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刘昌死死抱住脑袋,额角青筋暴起,满腔怒火却也只能化作喉间压抑的闷哼。

眼前这位毕竟是公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哪里敢造次?只能生生挨了打。

福平与莲儿见此,相当解气。

长宁训完了人,美目扫视一圈,却始终不见张妈妈的身影。

想起崔玉莹此刻昏迷不醒的模样,她黛眉紧蹙,心中泛起阵阵焦虑。

此地毕竟不是宫中,再耽搁下去恐生变故。她果断一甩衣袖,高声下令:“回宫!”

刘昌强忍着浑身剧痛,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将众人送上马车。

待车帘落下,他猛地转身,对着呆立一旁的阿松,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恶狠狠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送信!”

阿松捂着发烫的脸颊,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朝着夫人上香的念慈庵而去。

长宁将崔玉莹带回了永宁宫,又请了御医诊治,到得这日夜里,崔玉莹才退了烧,缓缓睁开了眼。

“三小姐醒了”福平轻声唤道。

因着初醒时意识混沌,崔玉莹眼前蒙着层薄雾,下意识唤道:“莲儿?”

福平笑道:“三小姐,莲儿去打水了。奴婢是福平。”

崔玉莹强撑着精神,待视线逐渐清明,这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正是十七公主身边得力的贴身宫女。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骤然想起此前让莲儿向公主求救的情景,原来,是公主及时施以援手。

“福平,不知公主可歇下了?”崔玉莹急切追问。

福平何等伶俐,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含笑反问:“三小姐可是想见公主?”

“蒙公主救命之恩,自当当面拜谢。”崔玉莹说着便要撑身而起,不料浑身酸痛如潮水袭来,险些又栽倒在床榻之上。

福平眼疾手快扶住她,轻轻将人安置在松软的靠枕间,温言劝道:“三小姐莫要心急,您大病初愈,先好生歇着。奴婢这就去禀明公主,得知您醒转,公主定欢喜得很。”

崔玉莹苍白的脸颊泛起浅浅笑意,虚弱却真挚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长宁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时,莲儿已提着铜盆返回,正跪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绞着帕子为崔玉莹擦拭额角。

主仆二人低声说着话,偶尔传出细碎笑声。

长宁望着这一幕,白日里太医的话突然在耳畔回响:“崔小姐看似皮肉无伤,实则皮下多处瘀伤,应是遭过重刑笞打。行刑者招招狠辣,若非崔小姐素日里养得身子强健,只怕熬不过这一劫。”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攥紧了袖中帕子。自将人接入宫中,她便一直悬着心,如今见榻上的人终于有了生气,紧绷的肩头才缓缓松下来,眉间凝结的霜色也化作了释然的浅笑。

“三小姐,公主来了”福平轻声提醒。

榻上正说话的主仆二人这才惊觉,长宁已在福平引领下悄然入内。

崔玉莹慌忙掀开锦被,挣扎着要下床行礼,病弱的身子却晃得险些栽倒。

“快躺下!”长宁疾步上前扶住她,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你眼下虚得很,再逞强可使不得。”

崔玉莹攥着锦被边角,眼眶微微泛红:“公主救命之恩,玉莹没齿难忘。”

福平适时将圆凳挪至榻前,长宁轻轻坐下,目光温和:“你我相识两载,我知你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怎会开口求助?到底出了何事?”

这话如重锤叩击心门。这些年来,崔玉莹始终恪守“家丑不可外扬”的家训,即便与长宁相交甚笃,也鲜少提及崔府的琐事。

可如今死里逃生,望着眼前真心关切自己的人,她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隐瞒。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被花纹,她斟酌着开口:

“我是崔家三小姐,而我的生母姓窦。”

此话一出,着实让长宁有些诧异,崔侍郎有四女,在玉京颇有些名气,她虽不熟,但也耳闻过一些。

崔家长女是已故的窦氏所出,崔家二小姐也就是太子良娣,则是刘氏所出。

这二小姐已是刘氏所出,崔玉莹这三小姐又怎会是窦氏的孩子?

疑惑间又听崔玉莹道:“我与二姐本是同年出生,对外我却是要小上她一岁。”

她望着摇曳的烛火,声音渐渐发颤,“当年崔家宣称母亲意外溺亡,一尸两命。可真相是刘氏揣着身孕找上门来,字字如刀逼得母亲惊愕早产。母亲诞下我后便撒手人寰,而我这个不足月的早产儿,因着体弱难养,被崔家弃于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