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初步打算,接下来亟待解决的便是人选问题。
此人无需拘泥于既定名册,但身份不可过于低微,否则难以通过父皇的审视;可身份也不能过于显赫,以免协商时遭遇阻碍。
二人在雅间内苦思冥想许久,才总算筛选出三位合适人选:沈将军家的二公子沈逸、尚书府庶出的三公子,还有安昭伯府的小公子。
这三人里,沈逸是长宁曾远远见过的,另外两位则由崔玉莹推荐。
沈逸在玉京颇有名气,不仅生得器宇轩昂,更是出了名的痴情种。他曾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却在成婚前夕骤然病逝,自那以后,沈逸便立下誓言终身不娶。
长宁暗自盘算,沈逸要坚守一生不娶的誓言,沈家长辈定然不会应允。倘若沈逸能配合她演一出戏,既能安抚沈府长辈,又能借助她的权势谋求仕途晋升,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桩美事。
而尚书府的庶出三公子,据崔玉莹所言,此人性格温和知礼,也颇具才华。可惜府中主母强势,他与生母在府中处处受打压,日子过得如履薄冰。长宁寻思,若以利益相诱,他大概率不会拒绝。
至于安昭伯府的小公子,虽然年纪尚轻,但按照崔玉莹的说法,若不借助公主的势力,整个伯府恐怕都要落入叔嫂手中。如此看来,选择他或许最有把握成事。
长宁有意先与这三人见上一面,再做最终定夺。然而新的难题随之而来,她断然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前去会面。
崔玉莹略作思索,眸光坚定地提议道:“公主不妨将此事交予我处理,明日定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长宁刚欲追问细节,忽听得外头传来轻叩之声。只见莲儿站在雅间门外,轻声禀报道:“姑娘,夫人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长宁听闻,神色微急,连忙催促道:“你速速回府,莫要让那刘氏寻着由头为难你。”
“公主等我消息。”
眼见人已离去,长宁自觉再无停留的必要,也起身准备离开。
刚想招呼福平离开,福平却已按捺不住兴奋,“哗啦” 一声推开雅间的雕花窗。
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眼底漾着盈盈光彩,朝长宁急切招手:“公主!快些过来瞧瞧!”
长宁被勾起好奇心,缓步走到窗边。顺着福平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醉梦楼外的马车旁。
只见一位公子身着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眼精致得如同从画卷中走出。即便面色泛着几分苍白,却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清贵出尘的气质。
就在长宁看得入神时,那位公子忽一侧身,微微仰头。四目相接的刹那,他墨色眼眸中盛满笑意,如春水荡漾。
长宁顿觉脸颊发烫,慌乱地移开视线。
耳畔传来福平难掩激动的声音:“公主,看清楚了吗?那位便是穆世子!”
长宁轻轻颔首,缓缓收回目光,心底暗自感叹,不愧是名动玉京的第一公子,当真风姿卓然,令人一见难忘。
待那人登上马车,福平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长宁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笑意:“这般喜欢,本宫将你送入永安侯府如何?”
福平忙摆了摆手讨好道;“奴婢不要,穆公子再好,哪有公主您好。”
与此同时,永安侯府的马车上,穆轻舟正闭目养神,一旁墨文嘀咕道:“急匆匆赶来醉梦楼,不会就为远远看公主一眼吧?公子可真是可怜。”
穆轻舟:……
他再不露脸,恐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翌日,长宁收到崔玉莹的消息后,有些忐忑的出了宫,也不知崔玉莹想得什么法子。
到了醉梦楼里,只见几道屏风错落而立,将其中一间雅间巧妙分隔开来。
长宁与崔玉莹并肩坐在里间,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此情此景,与暗中偷听又有何分别?
而屏风外正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是崔玉莹的表哥叶铭昭,其母乃是窦氏的胞妹,亦是崔玉莹的姨母。
长宁不知崔玉莹是如何说服这位表哥帮忙的,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太妙。
片刻后,雅间门敲响,醉梦楼的小二领进来一位公子,长宁听到叶家表哥叫了一声“沈兄”,知到来人就是沈逸。
两人寒暄几句进入正题,只听叶家表哥试探问道:“沈兄可有成婚的打算?”
沈逸直截了当地回应:“叶兄有话直说。”
叶铭昭诚恳道:“在下有一表妹,倾慕沈兄已久,不知沈兄可有想法?”
长宁意识转头看向崔玉莹,崔玉莹忙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
又听屏风外沈逸倒:“沈某曾立誓终身不娶。”
叶铭昭循循善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兄如何以为?”
“家族开枝散叶之事,自有兄长担当。” 沈逸淡淡回应。
叶铭昭默了一瞬,突然道:“沈兄有龙阳之好。”
这笃定的语气,让屏风后的长宁与崔玉莹心头猛地一震。
紧接着,咚的一声,似是椅凳翻倒,二人隔着屏风,心下越发好奇发生了什么。
“叶兄,可要试试?” 沈逸的声音传来。
“沈兄不可!” 叶铭昭急切劝阻。
什么?!这对话听得屏风后的两人再也坐不住了。崔玉莹率先按捺不住,快步从屏风后冲了出来,怒声道:
“岂有…… 此理……”
四目相对,四人皆是一愣。
只见沈逸正缓缓收回递向叶铭昭的酒杯,他身后的凳子倒在地上,原来方才只是一场劝酒的误会。
崔玉莹顿时窘迫不已,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继而恼羞成怒道:“表哥,你怎可胡言乱语!”
叶铭昭不解,怕他误会,崔玉莹立马补充道:“我何时倾慕沈公子了,你怎可乱说,坏我名声!”
长宁佩服,先前那股尴尬劲儿也随之烟消云散。
反而是叶铭昭,脸上多了一丝尴尬。
沈逸见状,爽朗大笑,开口化解僵局:“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言罢,他又转向叶铭昭,“叶兄,有两位姑娘在场,沈某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叶铭昭一路将沈逸送至醉梦楼外,直至对方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返回雅间。
崔玉莹这位表兄似是性子极好,即便被表妹一番数落,面上也不见丝毫愠色,反而对长宁抱歉道:“表妹性子急,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表哥,那沈公子当真有龙阳之好?”崔玉莹一脸好凑上前来。
长宁心中同样好奇,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铭昭身上,被两位姑娘这么注视着,叶铭昭耳尖渐红。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沈逸与我一位故交相识已久,我曾听那友人提及过此事。只是传闻虚实难辨,我方才不过是想试探一二。”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显然,先前是她二人会错了意,差点闹出笑话。
雅间内陷入一片寂静,突然,“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如惊雷般打破沉寂。
长宁与崔玉莹神色一凛,彼此对视后,同时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扉。按理说,莲儿与福平此时应在马车中静候,不该出现在此处才是。
门外隐隐传来细碎的响动,叶铭昭率先打破凝滞的空气,朗声道:“门外何人?”
片刻后有婆子高声问:“老奴奉命前来,敢问三小姐可在雅间内?请随老奴回府!”
今日她出府,可是当着父亲的面,同刘氏报备过行程的,为何此刻又突然派人来接?
“出了何事,莲儿呢?”崔玉莹问道。
婆子恭敬回应:“回三小姐的话,阳城来人了,莲儿姑娘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