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梦楼回宫已过两日,五日之期即将到期,长宁伫立在宫室之内,心间有些的茫然。
细细想来,这几日行事太过莽撞冲动,实在欠妥。
思虑再三,长宁唤来文秀,吩咐她即刻着手调查那三位公子与叶铭昭的底细。
与此同时,她又嘱托文秀给杜先生送去书信,言辞恳切地希望杜先生能为她指点迷津,化解眼前的困局。
芸香楼传递消息的速度极快,文秀在长宁入睡前,送来了杜先生的消息。
长宁展开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紧蹙,上头只有一个字“等”,杜先生这究竟是何意?
长宁无疑是信任杜先生的,然而两日过去,始终未等来半点消息,心底难免泛起焦急。
眨眼间已到了第五日,长宁深知,若再这般干等下去,恐怕等来的就是父皇赐婚的圣旨了。
无奈之下,天刚破晓,她便匆匆出宫,她决定去见一见叶铭昭,将那日没说完的话说完。
至于当日未曾谋面的两位公子,文秀早已将他们的情况悉数告知。
在她看来那两位也难堪大任的,一位耳根子软,是出了名的孝子,偏偏其生母是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而他又对生母言听计从,如此这般,难怪难成大器。
伯府的那位公子,则是心肠太软。叔婶一家屡屡觊觎他的家财,可他始终狠不下心来整治,如今这般窘迫的处境,皆是他一味纵容所致。
倘若这二人借了她的势力,却依旧不改本性,日后定会给她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思来想去,如今她也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叶铭昭身上了。
叶铭昭是宏宇书院的学子,长宁心急如焚,骑着马一路疾驰,朝着书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长街上马蹄声清脆而急促,哒哒作响,当她堪堪行至距离书院百步之处时,一辆马车突然从侧面横冲而出,险些与长宁相撞。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她胯下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
长宁立马拽紧了手里的缰绳,可还没等马蹄落地,就发现那辆马车仿佛失控了一般,径直朝着前方长街冲去。
眼见着马车冲向人群即将撞向三个嬉戏的孩童,长宁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她迅速伸出右手,摸向腰间的长鞭,手腕用力一甩,鞭梢死死缠住了雕花车辕,她咬了咬牙,双手死死拽住长鞭,腕间暗劲骤发,硬生生将那惊马拽得前蹄腾空。
车辕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响,车厢左右晃动数下,才归于平静,长宁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马车前那三个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她从马上一跃而下,朝那孩童走去。
脚步刚踏出,就见马车锦帘微微晃动,探出一截素白广袖。
一个玉冠束发的贵公子身着锦袍,在青衣仆役地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
那人掩袖轻咳数声后缓缓前行,在那三名孩童面前半蹲下身,轻声细语似在安抚,随即他又从另一仆从手里接过精致的糕点盒,递到孩子们面前。
那三个孩童脸上还挂着泪水,却迫不及待地捧过糕点,破涕展颜,雀跃而去。
长宁望着这一幕不由莞尔一笑,果真是稚子心泉浅。
既然已经无事,她也该去书院寻那叶铭昭了。
转身正欲牵马,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姑娘请留步。”
长宁脚下步子一顿,回首望去,就见那贵公子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嘴角带着浅笑,正望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长宁不由愣神了片刻,这人可不就是那日在醉梦楼远远见过一面的穆世子吗?
此刻他正一步步朝她走来,乌发浓稠如墨,眉眼带笑,周身气质清雅高洁,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如谪仙一般,让长宁的呼吸都浅了几分。
几息间穆世子已经到了跟前,长宁这才注意到,世子面色异常苍白,她不禁想起崔玉莹曾说过,他在阳城养病。
只是这般苍白的面色,也不知是方才惊的,还是旧疾未愈。
“适才惊马,若非姑娘相助,恐已酿成大祸,多谢姑娘。”
穆轻舟出声道谢,长宁这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
她回想起方才的情景,略带歉意地说道:“若非我的马跑的急,马车或许不会失控,世子不必客气。”
话音刚落,穆轻舟突然掩唇急促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长宁面露担忧,关切问道:“世子可还好?”
“不妨事,多谢姑娘关心”穆轻舟虽仍面带笑意,可那笑容难掩病容。
毕竟彼此不熟,长宁也不好过多询问,想着还要找叶铭昭,她便开口告辞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姑娘慢走。”
长宁牵着马,往书院走去,因对叶铭昭所知甚少,他只好在书院外拦住一名学子,请对方帮忙传话。
然而不巧的是,叶铭昭今日竟然告了假,未来书院。
如此一来,她该如何是好?
杜先生让她‘等’,可她早已望眼欲穿,实难再等下去。
思索片刻,索性骑马转去芸香楼,权当是去碰碰运气,或许杜先生会有其他安排。
芸香楼平日里不过是座普通书楼,往来之人大多是莘莘学子。
长宁没想到竟会在这芸香楼里再度遇见穆轻舟,永安侯府应是不缺藏书的,那世子来此,所为何事?
她一踏入书楼,穆轻舟便注意到了她的身影。
如今二人也算相识了,长宁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于是款步上前,微笑着打招呼:“真是巧了,世子也在此处。”
“姑娘的事情可都办妥了?”穆轻舟温省开口询问。
说起这事,长宁就有些心烦,叹了口气道:“未曾。”
“姑娘为何叹气,可是遇到了为难之事?”穆轻舟关切地问道。
这种私事,实难向外人倾诉,长宁摇了摇头,解释道:“确实有些棘手,本是想找杜先生解惑的,到了此处才想起今日并非十六,恐怕无缘得见。”
“倒是巧了,”穆轻舟道,“杜先生与在下相约在此,今日定会如约而至。”
长宁听闻此言,眸光微亮,“当真?世子与杜先生是旧识?”
穆轻舟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一年前有幸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多谢世子告知。”
“无妨,姑娘客气了。”
得知杜先生今日会来,让长宁心安了几分,她迫切想知道杜先生那个‘等’字究竟是何意。
大约一刻钟后,芸香楼的管事恭敬地来到二人面前,“二位贵客请移步内室,先生已在等候。”
长宁闻言有些诧异,杜先生向来一次只见一人,她下意识抬手指了指自己,怀疑道:“我与他一道进去?”
管事依旧恭谨,点头回应:“是,先生吩咐,请二位一同入内。”
长宁狐疑地转头看向穆轻舟,“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是否需要回避?”
穆轻舟略一思索,开口道:“先生既然未说,想来姑娘是无需回避的。”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踏入内室。映入眼帘的,是那扇熟悉的屏风,透过屏风,隐约可见杜先生的身影。
长宁心里虽急着询问自己的事,可眼下穆轻舟在场,她也不好贸然开口。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两人都未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她不着痕迹地侧首瞥向穆轻舟,怀疑他亦是因她在场而有所顾忌,正思忖间,却听穆轻舟朝屏风后的杜先生拱手发问:“先生此番相邀,不知有何见教?”
???长宁眸光微凛,竟然是杜先生主动相邀!
她瞬间来了兴致,这杜先生究竟有何事与世子相谈还无需避讳她在场?
忽然,她眸光一顿,僵在了原地,莫非这就是杜先生所说的 “等”?
就在她狐疑间,屏风后杜先生道:“你二人各有困局,何不取长补短,携手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