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不动声色地把玉佩握在掌心,青光微闪,借着光晕仔细端详那龙鳞——
其表面纹路与寻常义体不同,倒像是某种古老符咒具象化后的模样,还隐隐与她腰间玉佩产生了一丝共鸣。
“你这眼睛……”
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不是普通义眼。”
秦九烛冷笑一声,转动刀柄:“你倒是看得准。可惜,我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了。”
她动作轻柔缓慢,好似怕惊动什么,一边走一边从袖中掏出雷符,指尖暗暗运转《归藏诀》,将残余灵力凝聚于指端。
等离得足够近了,她忽然抬手,做出要为秦九烛检查伤口的样子。
秦九烛瞳孔一缩,刀锋微微抬起。
“别动。”
沈知微语气温和,“你刚才催动过它,经脉已经受损了。”
秦九烛僵了一瞬,终究没有躲开。
沈知微的手指顺势搭上她的手腕,灵力悄然探入。
果然,那龙鳞与体内灵力之间有一股极其细微的牵引,就像是被什么咒印远程操控着,每跳动一次,都与某种规律同步。
她心头一沉。
正打算再深入探查,玉佩忽然发烫,青光骤然变亮。
那一瞬,龙鳞表面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波纹,如同海浪拍岸,转瞬即逝。
沈知微瞳孔微缩——那纹路,她见过。
在群聊里,沧海客曾发过一张图,是她随身玻璃瓶里的鲛人宫。
这是海族禁术。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悄悄把雷符贴在秦九烛肩后,以防万一。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石缝中“簌簌”地爬出无数毒火蛛,它们通体漆黑,八只脚燃着幽蓝火焰,目标明确——全都扑向谢无妄心口那团黑气。
沈知微反应极快,将玉佩横挡在身前,青光结界瞬间形成,蛛群撞上屏障,发出“嗤嗤”声响,焦黑着落到地上。
可毒火蛛的数量太多了。
她咬牙,反手将一道灵力打入谢无妄命门,暂时稳住他的心脉,同时低声喝道:“挡不住多久了!”
话音刚落,秦九烛便动了。
她独眼血光迸射,龙鳞义眼骤然升温,整个人如同弓弦拉满,弯刀出鞘,刀锋划出一道雷火风暴,直直劈向地面。
轰然巨响中,蛛群尽数被焚毁,黑曜石板裂开数道缝隙,火势蔓延数尺才熄灭。
可她身形一晃,单膝跪地,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血落在地上不散,竟浮起几缕金丝,像是被无形之线牵引着,在石板上勾出半道残符,随即自燃成灰。
沈知微瞳孔一缩。
那是封印术的痕迹,而且——她认得。
昨夜在群聊里,烬曾甩出一张残图,说是初代执笔者用来镇压叛逃者的咒印。
她立刻上前扶住秦九烛,掌心贴在她后背,运转《归藏诀》引导灵力循环。
秦九烛呼吸粗重,冷汗直冒,龙鳞义眼的温度高得吓人。
“你早知道会这样?”
沈知微低声问道。
秦九烛扯了扯嘴角:“知道又怎样?不用它,你们早被咬穿喉咙了。”
沈知微没再发问,只是把玉佩按在她眉心。
青光流转,玉佩缓缓吸走她体内残余的毒火。
可就在半数毒火被抽离的刹那,那龙鳞义眼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咔”,像是内部机括错位了。
秦九烛浑身一僵,眼白翻起,昏了过去。
沈知微扶稳她,正要检查,却听见她嘴唇微动,呢喃出一句:
“……不是礼物……是钥匙……”
她心头一震。
钥匙?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洞府深处传来一声低笑。
“说得对。”
那声音无处不在,像是从石壁里渗出来的,“那龙鳞,本就是为她准备的钥匙。”
沈知微猛地抬头。
虚空微微扭曲,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金文,组成人形轮廓。
这是执笔者残念。
“你藏得够深。”
沈知微站起身,将昏厥的秦九烛轻轻放平,把玉佩握在掌心,青光在指尖流转。
“藏?”
那声音轻笑,“我只是在等。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亲手打开不该开启的门。”
沈知微冷笑:“所以你操控她的眼睛?让她替你做事?”
“操控?”
金文人形微微晃动,“我不过是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没有那龙鳞,她在秘境早被毒火焚成灰了。而你——”
声音陡然转冷,“你改了她的命,却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知微手指一紧。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
执笔者残念缓缓抬手,指向秦九烛左眼,“每用一次龙鳞,她的记忆就被抹去一段。三个月前,她记得自己是谁;两个月前,她忘了北境的雪;上个月,她连自己为何而战都不知道了。”
沈知微呼吸一滞。
难怪她问起义眼来历时,秦九烛眼神闪躲。
“你把她当容器。”
她声音冷了下来,“用她的身体,养你的禁术。”
“容器?”
执笔者残念轻笑,“她比你想象的更特别。那龙鳞,不是普通海族禁术,而是初代执笔者封印在鲛人宫深处的‘命书密钥’。只要她活着,钥匙就在转动。”
沈知微心头一震。
密钥……开启什么?
她正要追问,谢无妄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低头一看,他心口黑气又开始翻涌,魔纹顺着脖颈爬上面颊。
沈知微立刻将他与秦九烛背靠背安置,把玉佩放在两人之间,青光结界缓缓形成,隔绝声波侵蚀。
“你怕了。”
她直视虚空,“否则不会亲自现身。”
金文人形微微一顿。
“怕?”
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如果你真掌控一切,何必躲在幕后?何必用毒火蛛试探?何必等她用龙鳞时才出现?”
沈知微一步步逼近,“你不是在操控,你是在观察。你在等,等我做出选择——等我亲手激活那把钥匙。”
洞府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
像是锁链松动了。
执笔者残念的身影晃了晃,金文流动的速度慢了一瞬。
沈知微没错过这个细节。
她缓缓抬手,把玉佩贴在唇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你说她是钥匙……那我呢?”
金文人形缓缓后退,融入黑暗。
“你?”
那声音终于带上一丝裂痕,“你是错误本身。”
沈知微没再追击。她知道,刚才那声“咔嗒”不是幻觉。执笔者残念暴露了本体位置——就在洞府最深处,那道从未开启的石门后。
她转身,把玉佩收回腰间,指尖拂过秦九烛左眼的龙鳞。
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那层血光依旧未散。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新雷符,贴在秦九烛肩后,又把谢无妄扶正,让他靠在石台边缘。
两人暂时安全,可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龙鳞不是义眼。
是钥匙。
而她,必须在它彻底失控前,弄明白——它要打开的,究竟是什么门。
她站起身,走向洞府深处。
脚步落下时,黑曜石板上的符文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她的靠近。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道石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秦九烛醒了。
她独眼睁开,龙鳞义眼缓缓转动,血光映在石壁上,竟拼出两个字——
“别碰。”
沈知微脚步一顿,指尖离石门仅差半寸。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玉佩重新按入掌心,青光在指缝间流转,映出她冷峻的侧脸。
空气中,那声“咔嗒”仍在回响,像钟摆,像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