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别碰”二字尚未完全消散,血光如即将熄灭的余烬般缓缓褪去,仿佛那警告仍在空气中低语。
沈知微依旧站在原地,指尖悬于石门边缘,既未触碰,也未收回。
她能感觉到身后秦九烛的目光,那独眼中的血光尚未熄灭,好似某种预兆留下的余波。
可此时,脚步声已从深处传来。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踩在黑曜石板上,每一步都带着蛛丝断裂般的轻响,宛如某种仪式的节拍。
她缓缓收回手,转身将秦九烛拖到石台后,把雷符贴在四角。
结界刚形成,谢无妄突然闷哼一声,脖颈上的魔纹猛地跳动一下,心口那团黑气如沸水般翻滚。
她立刻将玉佩按在他胸口,指尖触到脉搏的瞬间,眉头一皱——那心跳并非寻常的起伏,而是每三息震动一次,规律得如同某种倒计时。
掌心的玉佩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袖中群聊震动起来。
【镜中人:他的心跳……藏着命书波动!】
她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洞府骤然亮起。
蛛群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身影踏着蛛丝走来,腰间的白玉圭泛着冷光,顶端有一道金纹,形似断裂的梅枝。
“交出青梅玉佩。”
玄策府主声音平和,就像在问路一般,“我赐你们全尸。”
沈知微没有动作,玉佩仍贴在谢无妄心口。
她盯着对方耳后——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一道金纹闪过,和谢无妄心跳的节奏一样,每三息出现一次。
她缓缓后退半步,将玉佩藏进掌心,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玉佩上。
青光微微一闪,她反手将灵力探入谢无妄经脉,顺着心脉一路向上探寻。
果然,每三息就有一丝金文在心口游过,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刻入的命书残页。
“你以为他只是你的容器?”
她忽然冷笑,掌心的玉佩轻轻震动,与谢无妄的心跳产生共振。
刹那间,谢无妄全身魔纹一顿,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玄策府主眼神微变,猛地抬起白玉圭,一道黑芒直射玉佩。
结界崩裂,碎屑四溅。
沈知微旋身避开,玉佩在掌心变得滚烫。
她不再试探,直接将血抹在玉佩边缘,低喝:“《归藏诀》,逆脉三寸!”
灵力倒冲,谢无妄猛地抽搐,一口血喷了出来,溅落在地面。
血迹还未消散,竟浮起几缕金丝,在石板上勾出半个“策”字,随即自燃成灰。
玄策府主瞳孔一缩。
沈知微盯着那灰烬,声音变冷:“毒火蛛认的不是执笔者,而是你。它们听命于‘策’字,而非命书本身。”
玄策府主没有否认,反而笑了:“你知道得太多,也太少。”
他转动白玉圭,黑芒再次出现,这次直取她心口,“你以为谢无妄是被我种下命书?不,他是自愿的。二十年前,我就选中了他。”
沈知微避无可避,将玉佩横挡在胸前。
青光结界刚形成,黑芒已至,轰然炸开。
她被震退数步,后背撞上石台,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将涌上来的血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谢无妄睁开了眼。
他眼底一片漆黑,魔纹爬满半张脸,但动作却异常清醒。
他反手抽出玄铁剑,没有冲向玄策府主,而是猛地刺穿自己左肩。
鲜血喷了出来,洒落在地面。
那些被毒火蛛丝覆盖的黑曜石板,骤然亮起暗红纹路,像是被血激活的阵眼。
雷火从地底窜出,蛛丝瞬间被焚尽,洞府剧烈震动,石屑簌簌落下。
玄策府主脸色终于变了:“你竟敢——”
“你忘了。”
谢无妄声音沙哑,剑尖抵地,撑住身体,“杀阵认的不是命令,而是心头血。”
沈知微立刻扑过去接住他,手指触到他伤口时,玉佩突然发烫。
她低头一看,那血里混着一丝金文残迹,正被玉佩吸出。
在青光映照下,金文扭曲成一个倒写的“策”字。
她抬头,直视玄策府主:“你用命书操控他,却不知道玉佩能反溯源头。这血里的字,是你的名字,倒着写——命签反噬,已经开始。”
玄策府主耳后的金纹猛地一跳,他抬手抚过耳侧,动作微微停顿。
白玉圭上的金纹也跟着颤动了一下,断裂的梅枝纹路,竟在缓缓愈合。
“有趣。”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你以为这就够了?沈知微,你太相信这枚玉佩了。”
他抬起手,白玉圭指向石门:“它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三更一到,命书翻页,你们都会死。”
沈知微心头一震。
三更?
她猛地看向谢无妄——他昏迷前呢喃的,正是“三更……三更……”
这不是巧合。
这是命书植入的倒计时,是玄策府主埋下的生死蛊。
她握紧玉佩,青光在掌心流转。
谢无妄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左肩血流不止。
秦九烛还在昏迷,雷符结界摇摇欲坠。
而玄策府主站在通道尽头,白玉圭泛着冷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你说他是容器。”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那你呢?你耳后的金纹,和谢无妄的一模一样。你也是命书的载体,对不对?”
玄策府主没有动作。
“你不是在操控命书,你是在逃命。”
她一步步逼近,“你怕三更一到,自己也会被反噬。所以你要抢玉佩,要毁掉这个‘变数’。”
玄策府主终于笑了,可那笑里没有温度:“你说得对。所以我不会给你时间。”
白玉圭高举,黑芒凝聚,比之前强了数倍,直逼她心口。
沈知微没有躲避,反而将玉佩按在谢无妄心口,低喝:“《归藏诀》,燃脉引!”
她指尖引雷,灵力逆冲经脉,直逼心脉。
玉佩青光暴涨,与谢无妄的心跳再次共振。
那每三息一次的金文波动,竟被强行拖慢了一瞬。
黑芒袭来,她抬手硬接。
青光与黑芒相撞,轰然炸开。
她被震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石门,玉佩脱手飞出,划过半空。
玄策府主抬手,白玉圭一卷,就要将玉佩吸入掌心。
就在这时,谢无妄睁开了眼。
他右手猛地一抓,玄铁剑横扫,剑气斩断蛛丝,剑柄撞向白玉圭。
两件法器相击,发出刺耳鸣响。
玄策府主被震退一步,玉佩趁机坠落,被沈知微一把抄住。
她没有看玉佩,而是盯着玄策府主的白玉圭——那断裂的梅枝纹路,正在缓缓闭合,好似在愈合伤口。
她看着玄策府主手中的白玉圭以及上面变化莫测的纹路,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不是要玉佩。你要的是它认主。你曾经拥有过它,对不对?”
玄策府主没有回答,可耳后的金纹又跳了一下。
沈知微握紧玉佩,青光映在石壁上,照出一道极淡的符文链,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石门底部——那是杀阵的锁链,刚才被谢无妄的血激活了一部分。
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秦九烛说‘别碰门’,不是因为门后有陷阱。”
她抬手指向玄策府主:“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会被门反噬的人。”
玄策府主脸色终于变了。
他抬手要召回白玉圭,可那圭竟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像是被某种力量拖住。
沈知微趁机将玉佩按在石门边缘,青光顺着符文链蔓延。
杀阵纹路,全部亮了起来。
雷火从地底咆哮而出,直冲洞府顶部。
石板崩裂,蛛丝尽焚,玄策府主被气浪掀退数步,白玉圭脱手飞出,砸在墙上。
沈知微扶着谢无妄站起来,玉佩在掌心发烫。
她看着玄策府主狼狈起身,耳后金纹剧烈跳动,像是在挣扎。
“你布局二十年,选中谢无妄,种下命书,操控毒火蛛,就是为了今天。”
她声音很轻,“可你忘了,杀阵认的不是命令,而是血。”
玄策府主盯着她,忽然笑了:“你以为你赢了?沈知微,三更还没到。”
他抬手,白玉圭重新飞回掌心,断裂的梅枝纹路,已完全愈合。
“你猜,”
他缓缓开口,“谁才是真正的‘策’?”
话音未落,虚空骤然凝滞。
洞府深处,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空气仿佛被冻结,连燃烧的雷火都微微颤动。
沈知微只觉掌心玉佩猛地一震,青光竟不受控制地暴涨,顺着符文链反向倒流,直冲向玄策府主。
而就在这刹那,她看见——玄策府主耳后的金纹,竟与白玉圭上的梅枝纹路同时震颤,仿佛被某种更深层的力量牵引,隐隐透出一丝……不稳。
仿佛,那“策”字本身,也在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