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玲从床头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说：“我对不起你爸爸，我害得他没有儿子，还跟父母断了来往。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离开他，飘飘，现在你理解妈妈了吧？”
郑飘飘没想到，妈妈拥有这么痛苦和煎熬的经历；更没想到，她是这么的懦弱、愚昧和无知。
被强暴，是她的错吗？她把自己丢失的贞洁一直看作对郑才的负罪，那郑才每天花天酒地又可曾对得起她？
生女儿，是她的错吗？郑才的堕落，是她的错吗？男女平等，在妈妈眼里就是个笑话。甚至，她比郑才、比公婆更重男轻女。她把郑才所有的流氓行径都归因于自己没生出儿子，一直看低自己、作贱自己，简直太可悲了！
她真想狠狠地扇妈妈一个大耳光，把她打醒：你这是在自虐，在纵容，你扭曲的三观已经和正确的三观彻底背道而驰了。
她也终于知晓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真相，妈妈一直以不在人世搪塞她，却原来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谈的原因。
而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难道比妈妈要好吗？这个世界对自己和妈妈都太不公平，这到底是为什么？
郑飘飘在心里苦笑了几声，稍微停顿了一下，在想该怎么表达更容易被妈妈接受。
她说：“妈，事实既然是这样，你就更应该离开他了。”
王美玲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想法绝对是最正确的。郑飘飘看了她一眼，继续说：
“你年轻时的遭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一点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此有负罪感。爸爸赌钱喝酒，逍遥快活，是他本来就是这种人，你认识他之前就是，和你生女儿更没有关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人能顶半边天，郑家也没有江山可以继承。他们这种人性，即使我是个男孩，现在的生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美玲听着女儿的话，心里还是绕不过这个弯儿来，说：“因为是生你的时候，他才掉进沟里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的。”
郑飘飘看着妈妈，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她说：“他伤了身体，是因为赌钱输了，被人家追的。就像他脸上的疤，你也说了，是今年过春节的时候欠债被绑，被人家当着我的面割的，这个怪谁？也怪你？”
王美玲沉默了。郑飘飘心疼地说：“妈，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等我攒够钱，就把他送到特殊机构戒赌，然后我带着你离开这座城市，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样的话，我们留在家里不更好吗？”她妈妈说：“如果你爸爸真能戒赌，你也就真正放松了。你能生活的开心自在，才是我给你取名叫飘飘的愿望。”
郑飘飘怔了一下，没说话。自己可是早就想逃离这里了，自己现在生活的目标就是：妈妈健康活着，自己努力搞钱！
小会议室的病例讨论已经进行到后半程，开始自由讨论提问环节。
小黄悄悄用胳膊碰了一下身边的阿强，在笔记本上写了“指标”两个字。阿强看了心领神会，举了下手，站起来说：“我没看到柳医生特意记病人的检查指标，不知道您记得这么详细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哈哈哈哈！”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七零八落的笑声。阿强虽然刚结束研一的课程学习进入临床，因为平时对数字不敏感，大家也就知道他这是想公开取经了。
主任刘明昊也笑了，对坐在右手边中间位置的柳亚寒说：“柳医生，有什么独门绝技吗？”
大家被病主任幽默风趣的话逗笑了，会场的气氛轻松融洽。
柳亚寒不好意思得站起来，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显得有点拘谨，一点不像手术台上无所畏惧的样子。他有点结巴地说：“这个，这个也不是什么独门绝技，是，是我硕博这几年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慢慢的，他说得越来越流利，拘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都知道，很多化验指标对疾病的治疗和预后都有很大的影响。但不同的数值影响程度肯定也会大不相同。在我老师的启发引导下，我从进入临床实习开始，就试着收集整理患者的化验检查数据，追踪研究它们对病人的疾病发展和治疗预后是否存在的某种关系或规律。比如甘油三酯，增高的数值不同，在病人冠心病的发生、发展、治疗过程中的治疗方案一定会有差别。如果能研究出相对确切的范围，将能给我们的临床起到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
会场的十几个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柳亚寒，都没想到无一不佩服他的睿智和用心。刘明昊更是微笑着注视着他，心里对这个小伙子，是越来越喜欢了，不仅理论扎实、手术做得好，还是不可多得的科研人才。李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想：这个柳亚寒，还真是不简单，可以一用！
“我治疗的每个病人，都会记录他的各项指标，分析它们的数值和疾病程度之间的关系，再预估一下预后。在整理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就记住了。所以并没有什么窍门可言！”
“哗——”柳亚寒刚说完，会场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阿强则拼命地向他竖着大拇指，他这个小迷弟，算是当定了。
柳亚寒入职还不到十天，医术和思维都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刘明昊做了总结性发言，分享病历讨论会圆满结束，大家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会议室。
“李主任，柳医生—”刘明昊特意喊住了李刚和柳亚寒，说：“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说。”
李刚和柳亚寒起身正准备走，马上停下来，走到主任的身边。
刘明昊示意他们坐下，微笑着先对李刚说：“柳医生的优秀我们有目共睹，李主任，您好好带他，让他尽快能挑起大梁来。”
“好的主任，我一定倾囊相授。柳医生给我们带来很多先进的思路和技术，我们互相学习。”李刚说得很诚恳。
“柳医生，有什么困难或者想法，就告诉李主任，也可以随时找我。”
柳亚寒也不知道客气，直接说：“主任，我刚来一个星期，就发现咱们医院的医疗思想有点陈旧落后，缺少点创新精神。”
刘明昊听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僵硬。李刚赶紧接过话，半开玩笑地对柳亚寒说：“所以说，大家都需要改变和进步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