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九五二年,端午节,南锣鼓巷那座规整的四合院里难得地热闹起来。贾家的独子贾东旭要成亲了,新媳妇是昌平秦家村的姑娘,叫秦淮如。

院里扯了几根红布条,算是添了点喜气。贾张氏为这桩婚事没少操心,彩礼钱早就谈妥了,但她总觉得还能再省点。如今到了办席面的时候,更是精打细算。

易中海作为贾东旭在厂里的师父,自然要帮着张罗。他端着搪瓷缸子,坐在贾家堂屋的榆木椅子上,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

“贾家嫂子,东旭这喜宴的掌勺,我看还得找柱子。”易中海吹开浮着的茶叶沫,啜了一口,“他在丰泽园学的是正经川菜,师承高师傅,手艺错不了。”

贾张氏小眼睛转了转,随即又耷拉下眼皮:“柱子能愿意吗?人家现在可是大馆子的学徒,眼界高着呢。”

“没事,我去说。”易中海摆摆手,“跟东旭一起长大的,这点忙还能不帮?”

可惜,易中海的算盘打错了。

这天何雨柱正好带着雨水回院里取换季的衣裳。雨水个头蹿了些,跟在哥哥身后,小脸透着红润。

易中海瞅准机会,在院门口拦住了他们,脸上堆着惯有的笑:“柱子,回来啦?正巧有事找你。”

何雨柱如今十七八的年纪,身板结实,眉宇间褪去了稚气,眼神却比从前更深沉。他淡淡点头:“易师傅,什么事?”

这声“易师傅”叫得易中海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僵了僵:“东旭要办事事,想着你这手艺在丰泽园都数得着,请你回来掌勺,给你东旭哥撑撑场面。”

何雨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手揉了揉雨水的头发:“易师傅,您抬举了。我还没出师,师父管得严,不让在外头接活,坏了规矩我担待不起。这忙帮不上,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牵着雨水就往里走,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易中海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他看得分明,何雨柱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亲近,只有冷淡和防备。易中海心里明镜似的,何大清那事,终究是留下了疙瘩。

“呸!给脸不要脸!”贾张氏听了回复,在自家门槛上啐了一口,“离了他还做不成席了?老易,赶紧的,再找一个!”

易中海憋着气,托人从外面饭馆请来个王师傅。工钱谈妥了,贾张氏却又动了别的心思。

婚宴前一日,食材送来了。王师傅一看那点肉菜,脸就拉下来了:“贾家嫂子,这……这点东西够干啥?原先说好的可不是这个数!”

贾张氏叉着腰,眼睛一翻:“咋就不够了?您手艺好,紧着点做,凑合几桌就行了。院里人家,不讲究排场,实惠最重要!”

王师傅气得瞪眼,指着那点可怜的猪肉和瘦鸡:“这……这让我咋做席面?”

“接了活就得干完!想撂挑子?”贾张氏嗓门拔高,“工钱一分不少你的,就这些料!做不出来,工钱别想要!”

王师傅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甩手就走。可想到已经应下,临时反悔不占理,只得咬牙:“行!我做!但做成啥样,您可别怪我!”

婚宴这天,院里摆开六张旧八仙桌。贾东旭穿着半新的中山装,胸前别朵大红纸花,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着几个轧钢厂工友,一早就往秦家村接亲去了。

近晌午时,新娘子接回来了。秦淮如穿着一身红布褂子,下了自行车,由贾东旭引着,低头迈进院门。

不少人都抻着脖子瞧热闹。陈哲也站在自家门槛上打量。新娘子身段丰腴,是老一辈人说得好生养的类型。脸盘还算周正,皮肤不白,厚嘴唇,大眼睛里藏着怯。说实话,一般。。。。没有小林老师好看。

闫解放坐在院门口的小桌前,眼镜架在鼻梁上,面前摊着个红纸本,负责记账。院里邻居三三两两来随礼,大多是一千、两千旧币。

陈哲走过去,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闫老师,随五千。”

闫解放推推眼镜,惊讶地瞥了陈哲一眼,工工整整写下:陈哲,礼金五千元。心里嘀咕,这小伙子跟贾家没啥交情,随这么重的礼,看来家底不薄。

开席时候,王师傅憋着气,用那点寒酸食材勉强凑出几桌菜。说是席面,实在勉强:一盆不见油花的白菜粉条、一碟炒黄豆、一盘薄如纸的酱肉、每桌中间摆着清汤寡水的炖鸡,零星飘着几块骨头多肉少的鸡块。酒是最便宜的散装货。

大伙儿一看这菜色,心里都明白,贾张氏这老抠算计算到自家儿子婚宴上了!面上都不好说啥,动筷子尝了尝,味道寡淡,王师傅显然没用心。

没吃几口,就有人摆筷了。

“饱了饱了,贾大妈,恭喜啊!”

“厂里还有事,先走了。”

“孩子该喂奶了,得回去了。”

不一会儿,席面就冷清了。贾东旭脸上青白交错,新娘子秦淮如低头绞着衣角,场面尴尬。

陈哲随便夹了两筷子,实在没胃口,也起身走了。这婚宴,比想的还离谱。

夜深了,院里静下来。新房红烛还亮着,贾张氏却没睡。她搬个小马扎,悄没声坐在自家门洞阴影里,一双老眼滴溜溜扫视院子。

她可不是乘凉,是在防贼哩!防着院里那些半大小子,尤其是许大茂、刘光齐那几个坏种!听说有的地方办喜事,就有小年轻半夜听墙根,甚至偷摸捣乱。

贾张氏裹紧衣服,心里骂咧咧:想听我贾家的墙根?门都没有!这老虔婆,把儿子的新婚夜,当成要严防死守的仗来打。

凉风吹过,带来几声远方的狗吠,映得守夜婆婆的心思格外阴沉。而院里,关于贾家这场寒酸婚宴和抠门婆婆的笑话,才刚传开。

第二天贾家因此出了名,陈哲压根没吃几口,回家还自己做饭吃,特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