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那俩太监,方才我想开窗透透气,刚推个缝就被他俩给劝回来了,连院子里的雪都看不全。”锦书抱怨着。
沈清弦正把脸埋在新冬衣里蹭了蹭,鼻尖沾着柔软的棉絮,闻言抬起头。
“慌什么?你摸摸这棉袄,比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暖和十倍,窗户纸都是新糊的,连风都漏不进来。皇上这是把我们‘保护性监禁’呢!”
“保护性监禁?”锦书眨着圆眼睛,显然没听懂这新鲜词。
“就是怕别人欺负我们呀。”
“奴婢可没觉得。”锦书垂眉耷眼的样子。
“凡事都要往好了想嘛,这样生活才有希望。”沈清弦拍拍锦书的肩膀。
“锦书担心,皇上忙起来就记不得娘娘了。”锦书蹲在火盆边,往里面添了块银丝炭,火苗“噼啪”一声跳起来,映得她脸颊通红。
“皇上就算记着娘娘,见不着面,日子久了也该忘了。再说御花园的梅花,娘娘连花瓣都瞅不见,怎么坐在花下抚琴给皇上听?”
“看不着,那就让他‘听’着,让他‘用’着,让他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沈清弦忽然转身在“工具”里翻找起来,把细木枝扒出来,又从食盒底层摸出张包荷花酥剩下的油纸。
“这油纸留着还真有用,亏你当时没舍得扔。”
“娘娘要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趴在桌边,借着炭火的微光,在油纸上飞快画起来。
锦书凑过去看,只见纸上画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外面套着个稍大的框,中间还画着虚线,旁边歪歪扭扭标着“填棉絮”“不烫手”,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娘娘,这怎么看着像暖手炉,又不太像。”锦书戳了戳纸上的图样,指尖沾了点炭灰。
“这是‘改良版暖手炉’!”沈清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宫里的暖手炉都是单层的,炭火烧半个时辰就凉了,还老烫得人手疼,上次我摸了下送饭太监的炉,差点把手指头烫红。我这个不一样,做双层的,中间留缝填棉絮,既能保温,又不烫手,说不定能烧上两个时辰呢。你看这里,还能刻上花纹,比宫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好看多了。”
她比划着,“到时候刻朵梅花,不是宫里常见的重瓣红梅,就刻祖宅后院的素心梅,花瓣薄薄的,皇上见了,肯定觉得新鲜!”
锦书听得眼睛都亮了,可转念又垮了脸,“可我们被锁着,连木头都没有,怎么做呀?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傻丫头,不会找人要啊!”沈清弦把油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锦书手里,还特意帮她理了理衣领,忍着笑叮嘱,“等下送饭的太监来,你就红着眼圈跟他说,我感念皇上赐冬衣的恩,想做个小玩意儿谢恩,可缺细木片和棉线,说得可怜点,别多嘴,让他自己猜。记住啦?”
锦书用力点头,攥着油纸的手都紧了几分,“奴婢记着了!保证说得让他心软!”
午时刚过,门外就传来太监的脚步声。锦书赶紧按沈清弦教的,捧着油纸迎上去,眼眶本来就红,再一低头,泪珠真就滚了下来。
“公公……我家娘娘说,承蒙陛下恩典,赐了这么好的冬衣,心里过意不去,想做个小物件给陛下表心意,可我们这儿连块细木头都没有,棉线也缺……”
那太监愣了愣,探头往屋里瞅了眼,见沈清弦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细木枝发呆,素衣衬得她身形单薄,倒真有几分可怜。他没多问,只接过油纸叠好揣进怀里,低声,“我知道了,这就去回话。”
等太监走了,锦书才松了口气,开心的拍着胸口,“娘娘,奴婢刚才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他不肯帮我们传。”
“放心,他不敢不传。”沈清弦笑着起身,走到火盆边烤手,“皇上派他来送饭,本就是让他盯着我们的动静,这点小事,他肯定会告诉皇上。”
傍晚时分,那太监真的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青布包,进门就把包递过来。
“沈淑女,陛下说,您想做便做,别累着。这里有细木片、棉线,还有一小块朱砂,说是让您描花纹用的。”
锦书打开布包,里面的细木片削得薄薄的,棉线还是素色的,朱砂装在个小瓷碟里,红得发亮。
她惊喜地跳起来,“娘娘!皇上真的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我就说嘛。”沈清弦拿起一块细木片,对着光看了看,忍不住吐槽,“就是这木片有点厚,得磨薄点才好用。早知道该让他再送把小刀来,现在只能用这细木枝慢慢刮了。”
两人忙到深夜,火盆里的炭换了三次,一个巴掌大的暖手炉终于成型。
借着炭火的光,沈清弦用指尖蘸着朱砂,在炉身上细细描素心梅。
花瓣一笔一笔勾得纤薄,花芯还点了个小小的红点,末了还在炉底刻了个“弦”字,刻完自己先笑了,“就当是我的专属标记,皇上一看就知道是我做的。”
第二日清晨,送饭的太监来收食盒时,沈清弦把暖手炉递过去,还故意装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劳烦公公把这个呈给陛下。罪妾没什么好东西谢恩,只能做个小玩意儿,要是做得不好,还请陛下别笑话。”
太监接过暖手炉,指尖刚碰到外层木架,就愣了。
不烫,只觉一股暖意慢慢渗过来,比宫里的暖手炉舒服多了。
再看那朱砂梅花,虽不是精工细作,却透着股清爽的意趣,比御花园里那些浓艳的花好看多了。
小太监连忙点头,“淑女放心,奴才一定送到。”
五日后,廊下来了个太监捧着个锦盒,进门就笑着躬身。
“沈淑女,陛下赏您的!”
锦书赶紧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和暖手炉上一模一样的素心梅,玉色温润。
“陛下说,淑女手巧,这暖手炉用着趁心,特意让玉匠照着炉上的梅花雕了这支簪。往后每日辰时,陛下会让人来传口谕问安,淑女要是有话想对陛下说,也尽管让奴才带回。”
沈清弦握着玉簪,指尖传来暖暖的触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皇帝还挺上道,居然还会“回礼”。
“对了,陛下还说,沈淑女要是想看看院子里的雪,吩咐奴才一声,奴才可以替您扫出一小块地方,让您隔着窗看看。”
锦书一听,立刻欢喜地看向沈清弦,“娘娘,皇上连这个都想到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不用扫太大,能看到院外几株腊梅就好。”
锦书凑到沈清弦身边,“娘娘,如果您不想讨好皇上,可以不讨好,奴婢不怕住冷宫……”
“傻丫头,说什么呢?”
“奴婢就是怕娘娘心里委屈……”锦书的泪滚下来。
“你不怕,我还怕呢,放着好日子不过谁愿意住冷宫。”沈清弦给锦书擦眼泪。
锦书傻傻的看着自家沈清弦,眼前这位还是自家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