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全身的肌肉绷成了铁块。
那道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冰冷，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他引以为傲的潜行，他猫戏老鼠的乐趣，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半分犹豫，他身体猛地一旋，手腕翻转，一柄比夜色更黑的短刃无声无息地划向声音的源头。
这一刀，快得没有风声。
然而，刀锋只切开了空气。
黑暗中，那个本该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在原地。
刺客心中警铃大作，脚下发力，身体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尺，拉开距离，重新隐入阴影。
他终于看清了。
宋琛就站在那张验尸台的另一侧，月光从高窗投下，刚好勾勒出他半边轮廓。
他手里，提着那把刚刚擦拭干净的柳叶刀。
“你的心跳，太快了。”宋琛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验尸结果。“会影响你出刀的准头。”
刺客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这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他不再试探，身体压低，像一头扑食的猎豹，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再次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手中的短刃幻化出三道寒光，分取宋琛的咽喉、心口和丹田。
这是绝杀的招式。
宋琛没退。
他只是向左侧横移了一步，身体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倾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直取要害的两道刀光。
同时，他手中的柳叶刀向上轻轻一撩。
叮！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验尸房里格外刺耳。
柳叶刀的刀尖，精准地点在了刺客短刃的刃身上最薄弱的一点。
一股巨力顺着刀身传导过去，刺客只觉得虎口剧震，第三道刀光不由自主地偏离了方向，擦着宋-琛的衣角划过。
一击失手，刺客毫不恋战，借力翻身后退，再次融入黑暗。
他像一条毒蛇，在阴影里游走，寻找着下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验尸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棺材里，孙豹那几乎要停止的呼吸声，证明这里还有第三个活物。
宋琛静立不动。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口的龙纹玉，散发出一股细微的暖流，渗入四肢百骸。
周围的世界，在他的感知里变了。
空气的流动，尘埃的轨迹，还有那股隐藏在黑暗角落里，冰冷、收敛，却又充满杀意的气息，都变得清晰无比。
他能“看”到，那刺客正贴着墙壁，无声地移动，像一只壁虎，绕到了他的侧后方。
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因为极致的专注而变得越发急促的心跳。
就是现在。
刺客动了。
他从阴影中暴起，人与刀合为一体，化作一道奔雷，直刺宋琛的后心。
这是他最强的一击，凝聚了全部的精气神。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刀锋洞穿这具身体，搅碎那颗心脏的场景。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
宋琛动了。
他没有回头，身体却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姿势，向一侧扭转、下沉。
那致命的一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刺入了空处。
刺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
他一击用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这个破绽，只有一瞬。
对宋琛来说，足够了。
他手中的柳叶刀，在转身的瞬间，划出了一道冰冷的弧线。
没有风声，没有杀气。
像是一个熟练的屠夫，在分割一块上好的肉。
噗。
一声轻微的、皮肉被切开的声音。
刺客的身体僵在了半空，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抹血线，从他的脖颈处浮现，迅速扩大。
鲜血，喷涌而出。
他想伸手捂住伤口，却发现全身的力气都在随着血液流失。
他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月光下的男人。
那张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扑通。
刺客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宋琛走到尸体旁，蹲下身。
他没有看那致命的伤口，而是撕开了刺客的夜行衣。
胸口没有玄蝎烙印。
他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关节。
最后，他在刺客的脚踝内侧，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用蓝色染料刺出的纹身。
那不是蝎子，而是一条小指长短的，正在吐信的青蛇。
宋琛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他用柳叶刀的刀尖，撬开了刺客的牙关。
在舌根底下，他找到了一颗被蜡封住的毒丸。
他将毒丸取出，放在鼻尖嗅了嗅。
不是蝎心，而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毒药。
“青蛇卫……”
宋琛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这桩案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玄蝎卫的背后，竟然还藏着另一股势力。
就在这时，棺材盖发出“嘎吱”一声轻响，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孙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从缝隙里探了出来。
他看到了地上那具脖子还在冒血的尸体，看到了蹲在尸体旁，手里还提着滴血尖刀的宋琛。
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颤抖着，重新把棺材盖拉上，把自己死死地关在了那片狭小而安全的黑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