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面闪现:

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古老宫殿,由巨大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曜石砌成。

宫殿深处,一张由黑曜石雕琢的巨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残破不堪,样式古老到无法辨认的华服,头颅低垂。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双眼位置,是两个深邃,焦黑,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空洞!

凝固的血泪痕迹从空洞边缘蜿蜒而下,干涸在惨白的脸颊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寂灭,恐惧和滔天情感,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画面中汹涌而出!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那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和被深渊凝视的战栗,却像烙印般深深刻在周质的灵魂深处。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心脏被无形的恐惧之手攥紧,几乎窒息。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即将吞噬他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紧握的石眼中涌出。

这暖流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与安宁,如同春日里的一缕阳光。

它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汹涌的恐惧,战栗的感觉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前一秒还置身于冰冷绝望的深渊边缘,下一秒却仿佛被温柔地托举到风和日丽的晴空之下。

周质剧烈的心跳瞬间平复,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平息了,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宁静。

他下意识地松开紧握的手指,低头看向掌心的石眼,它依旧冰冷,坚硬,那诡异的瞳孔也依旧注视着他。

但这一次,周质心中再无半分恐惧和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那股奇异的暖流涤荡一空。

“这感觉……”周质喃喃自语,瞳孔微微收缩。

他清晰地回忆起了刚才那冰火两重天的体验——从幻象带来的极致恐惧,到暖流带来的极致平静。

这一切的转折点,都发生在他与石眼对视之后。

一个念头划过他清明的脑海:刚才安稳无梦的睡眠。

“是它……”周质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石眼上,“让噩梦没有出现。”

置身深渊般的感觉已经消散,他再次回忆起刚才的一幕。

“巨大的黑曜石宫殿……剜去双眼的王座之人……”周质低声复述,眉头紧锁。

这画面透出的古老,宏大与彻底的非人感,强烈地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这绝非人间景象……难道那些神话传说,古籍秘闻里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一个颠覆性的认知在他冰冷清晰的思维中成型。

一旦接受了超自然存在的可能性,许多之前被常识框死的疑点,瞬间被赋予了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解释力:

齐羽的失踪:是否并非意外,而是遭遇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张福生诡异的笑容与离奇死亡:那绝非正常疾病或精神失常!

父母的死:记忆中只有车祸二字……但真的是全部真相吗?

那段记忆带来的痛苦或许让大脑自动遗忘,或是其他原因让周质无法回忆起来。

然而,信息依旧太少,如同雾里看花。

最终,他将石眼收好,压下所有的想法,大步走出家,朝着张大叔家走去。

当他到达时,院子里打牌的人声喧嚣依旧,与屋内灵堂的死寂形成对比。

走进屋里,只有张宇一人守着灵床,他母亲已经休息。

“小质,来了。”张宇的声音还是略微沙哑,他揉了揉有些血丝的眼睛。

“你还没吃吧?我去灶房给你热点饭。”说着就要起身。

“宇哥,你坐着歇会儿。”周质连忙按住他,张宇的疲惫肉眼可见,“我自己去弄,熟门熟路的。”

他对张宇家确实熟悉,此刻也不想再给这位承受丧父之痛的兄长增添一丝负担。

张宇没再坚持,只是疲惫地点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棺材。

周质默默去厨房热了饭,囫囵吃完,回到屋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近况。

在张宇心中,周质几乎等同于亲弟弟。

当周质提到明天那个重要面试时,张宇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真切的责备和心疼:“你不该回来的!这么要紧的时候……我爸要是知道,肯定也不愿意耽误你前程!”

周质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张叔待我如子,我应该回来的。”

张宇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一股无言的沉重弥漫在两人之间。

后半夜,张宇依旧支撑不住,被周质劝回去休息了,灵堂再次只剩下周质一人。

周质坐在条凳上,目光望着棺材,心里思索着:“张叔,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我快点回来?”

夜晚在死寂中悄然流逝。

清晨,到了张福生发丧的日子。

他趁着时间较早,走向院落,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教授的电话。

“林教授,您好,我是周质。非常抱歉……家中有至亲长辈前两天不幸去世了,今天……实在无法赶回参加面试了。”

周质的语气带着悲痛和歉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林教授惋惜而温和的声音:

“周质同学……节哀顺变。唉,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你的情况我了解了。这样,你先安心处理家事,我这边……尽量帮你争取一下,看能否有一个延后面试的机会。”

周质心中微动,这已是意外之喜。

“非常感谢您,林教授!真的非常感谢!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争取最快时间赶回去。麻烦您了!”他的感谢真挚。

唢呐尖锐的嘶鸣撕裂了清晨的空气,昏黄的纸钱被风裹挟着,如同无数枯槁的蝴蝶,在天空下打着旋,纷纷扬扬地扑落在新翻开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坟土上。

当最后一锹土拍实,垒起那个小小的,新鲜的土包时,好像所有都结束了。

周质站在送葬人群的前方,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堆新土上。

一个充满未知与恐怖世界的大门,在周质的世界打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