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衍从来没有见过她破碎成这样。
像个瓷娃娃,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
似乎和四年前那个雨夜里,看着他胸口不断淌血的姜时愿一模一样。
他已经不能思考这趟过来找她的目的,答应她:“好,但你受伤了,先让私人医生给你包扎好不好?”
温言初摇头,倔强地跟他比手势:“我现在就要回家,现在就要。”
眼泪“吧嗒”一声掉在他手上。
傅廷衍心疼地不行,捧起她的脸替她擦了擦:“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温言初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坐进副驾驶。
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贴在仓惶的小脸上,衬得她愈发破碎。
尤其是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玫瑰花和精油的味道,在沉下来的夜幕中,极具侵略地席卷在傅廷衍鼻尖。
他努力保持理性,将车窗降下。
迈巴赫开出去,有温热的夜风吹进来。
他安慰温言初。
“我已经给那边的警局打电话了,他们很快就会出警,放心,你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温言初点着头,但纤细的手指仍旧死死抠着皮椅。
她本来就白,身子一紧绷,胳膊上细小的青色毛细血管就显露了出来。
傅廷衍知道她还是紧张、害怕。
将她的手牵过来,扣在掌心里轻轻摩挲:“一切都有我。”
温言初哭着用眼神告诉他:“阿衍,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对面的远处,疾驰过来的大巴突然亮起了远光灯。
骤然的刺眼让傅廷衍眯了眯眼。
他左手稳住方向盘,用闪光灯闪了一下提醒大巴。
不料并排在他右侧的轿车突然脱离车道,往迈巴赫的副驾这边靠了过来。
温言初害怕地呜咽了一声。
傅廷衍关心则乱,将方向盘往左打。
近处迎面而来的那辆车,是舒雁的。
副驾上的姜时愿正在和吴妈通视频。
吴妈给她传来了好消息。
“小姐,医生说了,漫漫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明天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再也不用待在保温箱了。”
“真的?”姜时愿与舒雁两人异口同声。
吴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年多来,小姐你受了太多委屈。”
“被肋骨的痛折磨地不成人样,却还要保下漫漫,吴妈我什么都不能为您做,只能躲在厕所哭。”
“好在上天有怜悯之心,让您顺利生下漫漫,漫漫也吉人自有天相,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快乐长大了。”
姜时愿挂断电话,侧过脸去,默默擦掉眼泪。
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不愿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舒雁心疼得不行。
她哽咽道:“阿愿,既然漫漫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把她接回国吧?这几个月来,你一定很想她。”
“如果你怕被傅家人知道,就把孩子挂在我的名下,反正我这个妈是当定了。”
姜时愿回过头来看她,感动地眼眶又开了闸。
她擦掉,又有更多的眼泪往下掉。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颤抖着声音说:“阿雁,谢谢你。”
“谢什么,我可是无痛白捡了一个女儿呢。”
舒雁也想哭了,为了止住眼泪她开起了玩笑:“反正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刚好咱俩一起过。”
两人互相对视,笑了一声。
车后的大巴突然在这个时候亮起了闪光灯。
后视镜和挡风玻璃猛地陷入视野盲区。
“阿雁小心。”
姜时愿看到对面的迈巴赫竟然在这个时候脱离车道靠了过来。
舒雁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傅廷衍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对面这么近的距离有来车,他瞳孔一缩,连忙将方向盘回正。
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划破夜幕。
接着便是可怕的碰撞声。
“砰!”
“砰”!
姜时愿感觉到肋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是开了闪光灯的大巴追尾了她们的车。
而刚才脱离车道要靠过来的迈巴赫因为回拨方向盘,副驾的位置与右侧的轿车发生了碰撞。
姜时愿视线变得模糊,她伸手摸了一下,是额头上的血。
她有些怕了,体内还有没拆下来的钢板,医生曾无数次嘱咐她千万要小心,不能再受到剧烈的撞击,否则瘫了都有可能。
“阿愿?阿愿!”
驾驶座上的舒雁焦急地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看她的情况。
“阿愿你怎么样?回答我啊阿愿!”
因为迈巴赫回正方向盘的缘故,所以舒雁才能将车子往那边靠,避免了与前车、后车还有侧边车的完全碰撞。
但姜时愿的身体本就和常人不同,这么一撞,她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阿愿!”
姜时愿听见舒雁在喊她,她想回应她,但她好疼啊,疼得她快要死掉一样。
温言初的情况比她好。
但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地轰鸣。
“初初?!”傅廷衍眉头紧拧地确认她的情况。
确认她没事后,连忙打了通电话。
而后解开安全带:“在车上等我。”
不等温言初回复,傅廷衍下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一个跨步来到了舒雁车旁。
他在车窗上敲了敲。
舒雁降下车窗,大抵是没料到会是傅廷衍,有些震惊。
傅廷衍越过她看向副驾的女人,脸色瞬间铁青:“姜时愿?”
他看到了她身上的血,双手瞬间握紧成拳:“你他妈的怎么让她伤成这样?!”
舒雁眼角都是泪:“傅廷衍,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你他妈的不是医生吗?!”
傅廷衍咬牙切齿,眼底全是充血的血丝。
舒雁终于冷静下来,不停地告诉自己:“对,我是医生,阿愿一定会没事的。”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温言初听到姜时愿三个字,也从副驾上下了来。
亲眼看着傅廷衍和舒雁绕过车头来到姜时愿这边,打开车门。
傅廷衍将她从车里抱出来,像是在抱随时都会碎掉的泡泡一样,他脸上的慌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捂着她流血的地方:“姜时愿?能听见我说话吗?姜时愿?!”
舒雁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她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她平放在地上,不要晃她。”
傅廷衍立马照做。
回头看到温言初,不假思索地命令她:“把路障和灯全部从后备箱拿出来,放在车子周围,快!”
一股委屈从温言初心底涌了上来。
她瘪着小嘴照做,等做完这一切来到傅廷衍身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傅廷衍的衣角,像个没人要的孩子,无措地比划手语:“阿衍,那我们今晚还回我家吗?”
傅廷衍没有回头看她。
他问舒雁,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她怎么样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