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生着一张精致脆弱的脸庞,肌肤胜雪,唇色却淡得近乎苍白。
此刻泪盈于睫,纤长的睫毛湿漉漉颤着,像一只被风雨摧折、随时会破碎的花苞。
他不过是日日被摧残折磨得筋疲力尽,才想趁着无人注意,偷偷那里蜷缩片刻…只要片刻就好,可这个小小的愿望,终究还是……
凝视片刻,在刘崇仁和周围官员饱含深意的注视下,妘峥忽然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啊……”白芍吓得魂飞魄散,低呼一声,便绝望闭紧了双眼。但预想中的粗暴却并未传来。
天旋地转间,他被一股清冽的松柏气息包裹,跌入了个带着酒香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妘峥随意圈住他单薄的身子。
修长的手指隔着那层薄得可怜的纱衣,在他腰侧和脊背上肆意揉弄。
本该充满轻佻和狎昵,白芍却怔住了。
那力道……竟恰到好处避开了满身的伤痕!
指腹滚烫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近乎熨帖的暖意。与那些人只为发泄的粗暴完全不同。
陌生得近乎温柔。
不知不觉,白芍紧绷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化作一滩温顺的春水。
他咬唇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冰凉的脸颊却像寻求庇护的幼兽,依赖地往那温暖的怀抱深处埋了埋。
“哈哈,妘大人果然懂得怜香惜玉!”
“真稀奇啊,这白芍向来傲得不行,到了妘大人怀里,立马就化成水了!”
“这才叫风流!刘尚书,您这安排妙啊,瞧瞧这小模样,啧啧……”
席间顿时爆发出阵阵心领神会的哄笑和露骨的奉承。
刘崇仁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
成了!这位背景硬扎的祖宗,终究还是接了她们递上的台阶。
看来,日后也并非完全无法“沟通”。
白芍本就被调教得十分敏感,此刻双眼迷离,几乎沉溺在那股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柔里。
他想,就算这位大人待会儿将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此刻这点暖意,也足以让他甘之若饴了。
可那坚实有力的手臂却忽然松开了。他被放到了方才偷憩的蒲团上。
冰冷的现实感重新包裹全身。
白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像只被丢弃在寒风中的幼兔,茫然又无助地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
是大人厌了他吗?
“妘大人,可是这贱伎不合心意?下官这里还有更知情识趣的…”有官员立刻谄笑着接口。
淫邪赤裸的目光在他身上蠢蠢欲动。
白芍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他忍不住再次抬头仰望那唯一能庇护他的身影。
她是这里的官员中最年轻俊美的,清贵凛然如天边寒月,想必也看不上自己这等污秽下贱的低等伎子吧?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绝望与祈求。
一碟精致小巧的点心被轻轻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同时,清晰沉稳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席间的嘈杂:
“不必。今晚,他是本官的。”
在周围觊觎的目光中,强势宣告着对自己的庇护。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白芍软软往蒲团上一坐。
巨大的酸楚与劫后余生的感激汹涌而上。
原来,日日求告漫天神佛,真的有用。
今晚,他终于遇到了一尊.…心软的神明。
……
夜明星稀,江风带着寒意。
妘峥脚步略微虚浮地从码头上了岸。
本该早点抽身,却不想那白芍看着柔弱温顺,竟是个缠人的。
自己只想拿他应付一下那群人。进了房后,这小男儿却将自己脱了个精光,非缠着自己要了他。
被推拒了后,还泪眼婆娑地环着她的腰抽泣哀求,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恶事。
若非午间已用夫郎解了今日份的药性,离十五也还有些日子,说不好还真会栽在这里。
妘峥抹了把额间沁出的细汗,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脂粉酒气,上了马车。
进了妘府时,四处已是静悄悄的。
在巡逻侍卫的无声行礼下,妘峥径自去了正房,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
厚重的门扉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主君!”守在外间打瞌睡的梅香被惊醒了,匆匆出来行礼,“主夫他不小心落了枕,早早歇下了……”
“无妨,你继续守着。”妘峥知道自家夫郎是个惫懒的性子,倒也没怪罪。
冲他一颔首,便抬脚离开。
梅香看着那道在夜色中更显高大挺拔的玄色背影,鬼使神差低唤了一声:“主君…”
他自认声音低不可闻,却不想女人陡然转过了身。
“怎么了?”
梅香被那深邃的目光烫了一下,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绞紧了袖口,“没、没什么…”
又怕对方误会,手足无措地补充,“只是夜深露重,奴还望主君……早些安歇。”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舌头。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陪嫁侍从,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黑夜中的玄色身影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僭越,只朝他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梅香站在原地,夜风穿过回廊。
他忍不住摸了摸袖中被鞭笞的累累伤痕。
泥地里卑贱的尘埃,怎敢肖想那天间的明月呢。
……
妘峥回了书房,微微上头的酒意让她神智略微清醒了些。
独自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静坐片刻,她霍然起身,走到书房最里侧。
指尖在书架上某处雕花的暗格上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书架无声向内滑开,露出一道盘旋而下的石阶。
一股带着陈旧檀香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妘峥没有点灯,凭着记忆,一步步走下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暗室,没有窗户。只有正前方神龛上两盏长明灯,散发着幽微昏黄的光芒。
神龛上方,悬着一块乌木牌匾,历经岁月,颜色深沉如墨。
上面四个鎏金大字,在幽光下依旧凛然生威,如同四柄悬于顶上的利剑。
——“忠信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