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作为他手艺的展示品,正毫无尊严地躺在这里。
正胡思乱想,病房门又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牧,声音又软又糯:【裴医生,12床的患者有点情况,您能去看一下吗?】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我有点拿不准。】
裴牧抬起头:【好,马上过去。】
他合上病历,转身欲走,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
我赶紧死死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放得更轻缓,全力扮演一个沉睡的伤员。
他的脚步在我床边停顿了大概一秒。
然后,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醒了就别装睡,】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眼睫毛抖得像蝴蝶翅膀。】
我的脸颊轰一下又烧了起来!被抓包了!
恼羞成怒之下,我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向他。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了我一眼。
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他拉开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那个来叫他的小护士立刻跟上,声音隐约传来:【裴医生,您真厉害,一眼就看出她醒了。】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我独自躺在病床上,气得胸口发闷,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个混蛋!刻薄!冷淡!受欢迎了不起啊!
我愤愤地扭头看向窗外,心里那点因为回忆而泛起的涟漪,彻底被他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谁要理他!
等我好了,我立刻出院,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他!
我咬紧嘴唇,打定主意,接下来绝对不跟裴牧说一句废话!绝对!
五、
住院的日子比想象中难熬,但也没那么难熬。
除了每次排便依旧像过一次鬼门关,需要鼓足勇气、耗尽体力之外,大部分时间,我瘫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缓慢风干的咸鱼。
最要命的关卡,当属每日早晚各一次的换药。
这简直是一场关乎尊严和羞耻心的终极考验。
第一次被护士通知要准备换药时,我整个人绷得急,视死如归地抓着床单。
来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手法干脆利落,态度自然得像在给萝卜削皮,反而衬得我那点扭捏格外矫情。
【放松点,小姑娘,】
护士长一边操作一边宽慰我,【我们这儿一天要看几十个,都一样,没啥不好意思的。你这算恢复得不错的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然而,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在彻底抛开脸皮之后。
几天下来,我惊奇地发现,我们肛肠科的病友之间,竟然弥漫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兄弟情谊。
比如,隔壁床后来住进一位大哥,痔疮手术比我晚两天。
初次换药,他嚎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出来时面色惨白,虚脱地扶着墙。
我躺在病床上,幽幽飘过去一句:【大哥,第一次吧?习惯就好,明天就没这么疼了。】
大哥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对前辈的敬畏和感激。
再比如,早上护士推着换药车叮铃咣啷一进病房区,那声音就跟上课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