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村的秋末,寒意比往年更早地袭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照亮大地,李大山便已扛着猎枪,从茂密的林子里艰难地钻了出来。此时,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那布满疲惫的脸上。
李大山用力跺了跺脚上的泥土,仿佛要把这几天的晦气都跺掉。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像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样,心中充满了懊恼和疑惑。这一趟进山已经整整三天了,可他竟然连一根野兔的毛都没有打到,这对于经验丰富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几天他在山里还撞见了好几桩怪事。山溪里的鱼全都翻着白肚皮,漂浮在水面上;松树根下竟然堆积着一堆死麻雀,仿佛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突然夺去了生命;而那窝原本活泼可爱的野猪崽子,此刻也全都僵硬地躺在窝里,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死的。
"“真是邪性啊!”李大山心中暗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他觉得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好似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决定不再耽搁,赶紧踩着湿漉漉的露水,快步朝村里走去,那步伐犹如疾风骤雨。
当他路过那棵古老的槐树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蹲在树根底下,犹如幽灵一般。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村的张二狗。只见张二狗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柴刀,浑身微微颤抖着,好似风中残烛,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二狗,大清早的蹲这儿干啥?"李大山走近了才看清,张二狗裤腿上沾着泥,鞋底结着层薄冰,这季节不该有的东西。
张二狗悚然抬头,双眼瞪得犹如铜铃:“大山叔,我……我撞见鬼啦!”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地府,似乎生怕被什么妖邪之物听了去,“昨儿夜里我去老鹰崖底下挖药,瞧见冰窟窿里泛着红光,那可不是火把的光,而是……而是从冰里渗出来的,黏糊糊的,好似鲜血!”
李大山心中猛地一沉。老鹰崖那地方终年不见天日,阴气森森,积冰不化,村里人向来对其避而远之。他蹲下身子,嗅到张二狗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气,那味道绝非鱼腥,反倒像是铁锈与腐肉交织而成的恶臭。
"你碰那冰了?"
"没、没有。"张二狗咽了口唾沫,"我正要凑近看,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冰裂了道缝,里头窜出个白影子——是只狐狸,通体雪白,就尾巴尖沾着红,像染了血。它回头看我那眼..."张二狗突然打了个寒战,"绿得瘆人,跟两团鬼火似的!"
李大山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般。王老汉曾经说过,五十年前血玉莲灾前,就有人在老鹰崖目睹过白狐泣血的奇景。他正欲追问,眼角余光却瞥见张二狗右手腕内侧有一块红斑,宛如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苞,静静地蛰伏着。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张二狗一脸茫然地抬起手腕,仿佛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啊?早上还没有……"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双眼瞪得浑圆,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般,"它在动!"那红斑竟然真的如同活物一般,微微蠕动着,边缘伸出几丝如血丝般的红须,仿佛一条条贪婪的小蛇,拼命地往皮肉里钻去。
李大山一把拽起张二狗:"走,去找王老汉!"
王老汉住在村西头的老祠堂边,是村里唯一经历过血玉莲灾的老人。李大山拖着张二狗赶到时,老人正坐在门槛上晒药,那只瞎了的右眼蒙着蓝布,左眼浑浊得像蒙了层雾。
“来了?”王老汉头也不抬,手里的药碾子“咯吱咯吱”响着,他的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我闻着味儿就知道要出事。”他暗自思忖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大山把张二狗往前一推,王老汉枯瘦的手指捏住张二狗的手腕,当他感受到那股异样的脉搏时,浑浊的眼珠突然一缩,心中的震惊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血莲丝!”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大山和张二狗,心中的恐惧和疑惑交织在一起。“你们去老鹰崖了?”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插王老汉的心脏。他深知老鹰崖的凶险,那里是一个充满神秘和危险的地方,而血莲丝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物。王老汉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
张二狗腿一软,差点跪地上:"我、我就去挖点草药..."
"挖药?"王老汉冷笑,"是冲着红珠子去的吧?周富贵那王八羔子是不是又跟你们说,崖底下有宝贝?"
李大山心头一震。周富贵是村长,上个月确实从镇上回来后就到处说老鹰崖下有值钱的药材,撺掇村民去挖。正想着,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铁匠赵大勇的铺子冒起青烟,那烟竟带着丝诡异的暗红色。
王老汉顺着李大山视线望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点绿色黏液:"铁匠也中招了...你们闻见没?那烟里有血腥气。"他颤巍巍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拿着,白芷粉,能暂缓血莲丝蔓延。记住,千万别让那红丝爬到心口,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回村的路上,李大山越想越不对劲。周富贵向来吝啬,突然热心带村民发财就蹊跷;赵大勇打铁二十年,从没炼出过带腥气的铁;还有张二狗腕上那诡异的血莲丝...一切都指向那个王老汉不愿多提的恐怖传说——血玉莲灾。
路过铁匠铺时,李大山故意放慢脚步。赵大勇正抡着锤子砸一块烧红的铁坯,火星四溅。奇怪的是,那些火星落在泥地上竟不熄灭,反而像活物般扭动着往土里钻。更骇人的是赵大勇的左眼——眼白上蒙着层淡绿色薄膜,像盛夏池塘里的浮萍。
"大勇,这铁..."李大山试探着问。
赵大勇头也不抬:"新配方,掌柜的说能卖高价。"他声音发闷,像嘴里含着水,"你要不要也打把刀?老鹰崖底下硬石头多,没把好家什可不行。"
李大山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把奇形怪状的铁钎,尖头带着倒钩,不像农具,倒像是专门用来挖什么东西的。"掌柜的?仁和堂那个?"
锤子突然停在半空。赵大勇缓缓转头,绿翳覆盖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李大山:"你也知道掌柜的?"他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周村长说得对,咱村要发财了..."
离开铁匠铺,李大山后背已经湿透。他决定去周富贵家看个究竟。刚到村长家院墙外,就听见里头传出争执声。
"三成太少了!"是周富贵尖细的嗓音,"活引我来找,风险我担着,起码对半分!"
一个陌生的男声冷笑道:"周村长,五十年前你爹可没讨价还价的胆子。要不是我们仁和堂提供养蛊术,你们青瓦村现在还是穷山沟呢!"
李大山扒着墙头往里看。周富贵对面站着个穿长衫的瘦高个,腰间挂着仁和堂的葫芦招牌。两人中间的桌上放着个黑陶罐,罐口封着黄符纸,纸上画着扭曲的符号,像几条纠缠的蛇。
"这次必须成!"周富贵金牙闪着光,"我按掌柜的吩咐,已经让赵大勇在铁里掺了蛊引,张二狗那傻小子也碰了血莲丝..."他忽然压低声音,"就是活引还差个新生儿,得是头胎..."
陌生男人从袖中掏出个布包:"这是血米,掺在产妇饭食里,产下的娃娃自然带血引印。"他忽然抬头,鹰隼般的眼睛直刺墙头,"谁在那?!"
李大山缩头就跑,心脏狂跳。活引、血米、蛊引...这些词在王老汉的故事里都出现过,五十年前那场血玉莲灾,就是用新生儿当祭品引发的!
夜幕降临,李大山蹲在自家院里磨猎刀,脑子里乱成一团。周富贵和仁和堂勾结要复活血玉莲,赵大勇已经被控制,张二狗中了血莲丝...正想着,远处传来婴儿啼哭,声音尖细得不正常,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是张二狗媳妇!她怀胎九月,随时可能生产。李大山猛地起身——如果周富贵要找活引,那孩子就是现成的目标!
他抄起猎枪就往张二狗家跑。路过村口时,看见老槐树下蹲着个白影,定睛一看,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尾巴尖沾着暗红,绿眼睛在月光下像两团鬼火。白狐与李大山对视片刻,突然扭头朝老鹰崖方向跑去,雪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爪印。
李大山想起王老汉的话:白狐现,灾星变。他握紧猎枪,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