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拂似乎绝望了,闭上了眼睛,身子摇摇欲坠。

那一刻,什么前程,什么官身,什么翰林院的规矩,圣人的教诲,全他妈成了狗屁!

我眼睛赤红,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崩”地一声彻底断了!

“驾!”

我猛地一踹马镫,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胯下的骏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如同疯了般撒开四蹄,在人群惊恐的尖叫声中,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座高台直冲过去!

“滚开!都给我滚开!”我嘶吼着,状若疯癫。

人群尖叫着四散躲避,酒桌被撞翻,杯盘狼藉。

马匹轰然撞塌了高台的一角,木屑纷飞!在一片鸡飞狗跳、惊呼怒骂声中,我勒住马,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踉跄着冲到台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现场一片死寂。

老鸨吓得脸色发白,指着我:“你…你是什么人?!敢来醉春楼撒野!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产业?!”

我根本不理她,目光死死锁在台上那个同样震惊地睁开眼、难以置信望着我的女子身上。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张着,抖得厉害。

我一把扯下腰间沉甸甸的钱袋,那里面装着我刚领到的、还没焐热的官俸和陛下的赏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老鸨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

“够不够?!够不够买她?!!”我的声音劈裂,带着血丝。

金银砸得老鸨惨叫一声,鼻血直流,她看清那袋子的分量和我的官袍,一时竟不敢说话。

台下那金牙胖子却怒了:“哪来的愣头青!坏了爷的兴致!有钱了不起?我出一百五十两!这雏儿爷今天要定…”

“定你娘!”

我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瞪向他,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下一刻,我抓住自己身上那件代表着我寒窗十年、好不容易挣来的锦绣官袍,“刺啦”一声,从领口狠狠一撕到底!

华贵的绸缎应声破裂,被我粗暴地扯下,甩飞出去,露出里面一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起了毛边、却缝补得干干净净的旧棉布内衫。

心口的位置,用红线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拂尘。

是她的名字,也是她一针一线,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夜晚,忍着困倦,就着昏黄的灯火,为我缝进去的平安符。

内衫露出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指着那朵拂尘,目光如刀,一个个剐过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富商,剐过吓傻的老鸨,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醉春楼靡靡的空气里:

“谁敢碰我娘子——”

“我就用这身官骨参他到底!参到他家破人亡!参到他永世不得超生!不信,就他妈的试试!”

我撕开官袍,露出那件破旧内衫的瞬间,整个醉春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淫邪的叫嚣、幸灾乐祸的议论全都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阿拂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呜咽。

那金牙胖子被我那双要吃人似的血红眼睛瞪着,又看清我内衫上那歪歪扭扭的“拂”字,脸上横肉抽搐了一下,张着嘴,后面那串污言秽语硬是没敢吐出来。他可能横行惯了,但没见过我这样穿着官袍却比亡命徒还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