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捂着被钱袋砸出血的鼻子,哎哟哎哟地叫,又惊又怒又怕:“你、你到底是哪路神仙?这是我们醉春楼的姑娘,卖身契…”
“卖身契?”我猛地扭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剐得她一哆嗦,“多少钱?我赎!”
老鸨眼珠子一转,刚想狮子大开口,我根本没给她机会,一把抢过旁边桌上算账先生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猛摇,其实心乱如麻,根本算不清,只是那股疯劲彻底镇住了场子。
“不够?”我喘着粗气,一把扯下头上代表新科状元身份的顶戴,狠狠掼在台上,“这个押给你!够不够?!”
顶戴上那颗小小的水晶在灯笼光下晃了一下,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新科状元的顶戴!这玩意儿可能不值天价,但代表的意义,能压死这京城里九成的人!
老鸨脸彻底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她再横,也就在这妓院里横,哪儿真敢把状元爷的顶戴压在这儿?
台下那群刚才还嚷嚷着出价的富商,此刻鸦雀无声,一个个缩着脖子往后蹭,生怕被我这个疯子盯上。那金牙胖子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人群最后头,恨不得把自个儿那身金钱袍脱了塞地缝里。
“敬之…”台上,阿拂终于发出了声音,带着哭腔,破碎不堪。
我转身,不再看那群烂人,几步冲到阿拂面前。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下,才解开她手腕上那粗糙的麻绳。白皙的手腕上已被勒出深红的淤痕,刺得我眼睛生疼。
解开的瞬间,她身子一软,几乎瘫倒。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搂进怀里。她轻得像个纸人,在我怀里抖得厉害,冰凉的眼泪瞬间浸透了我露出那件破旧内衫的胸口,烫得我心口一阵痉挛般的抽痛。
“没事了,阿拂,没事了。”我哑着嗓子,反复说着这几个苍白的字眼,手臂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用我这身刚刚挣来的官袍,护她周全。
我抱着她,一步步走下坍塌的高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惧、疑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没人敢拦。
走出醉春楼那污秽的大门,夜风一吹,我怀里的阿拂抖得更厉害。我脱下那件撕破的官袍,将她紧紧裹住,遮住那些不怀好意或好奇的目光。
我的马车就停在街口,车夫早就吓傻了。我小心翼翼地把阿拂放进车里,自己也钻了进去。
“回府。”我声音沙哑地吩咐。
车厢摇晃,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阿拂缩在角落,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眼泪无声地流,肩膀微微耸动。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像是被钝刀子一刀刀地割。那个在苏州河边笑得狡黠又鲜活的女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拂…”我伸手,想碰碰她的脸,她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一缩。
我的手僵在半空。
良久,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巨大的羞耻和绝望:“敬之…你…你不该来的…我…我脏…”
“放屁!”我低吼一声,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发麻,“谁说的?老子撕了他的嘴!”
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眼睛瞪得通红:“你看清楚!我是陈敬之!是你的敬之!是那个饿得快死、吃了你一碗鳝丝面、拿了你全部积蓄才爬上京城的穷书生陈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