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很大,新买的,很多房间她甚至还没进去过。走廊幽深,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唯有那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是指引,还有……一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气味,像是金属和臭氧的混合体,引领着她。
声音和气味通向一楼,通向那条通往地下室的、隐蔽的旋转楼梯口。这里,周哲曾笑着说里面是前任房主留下的无用旧物,堆砌如山,等有空再一起收拾。
楼梯下方,门缝里漏出一线非自然的、冷白的光。
嗡鸣声和那冰冷的气味正源自于此。
苏晚的血都凉了。她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步步挪下去。脚底沾满了不知名的灰尘。地下室的房门是虚掩的,那线光像一把冰冷的刀,割开了黑暗。
她颤抖着,将眼睛凑近门缝。
然后,她看到了。
周哲——或者说,那个有着周哲完美皮囊的东西——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把金属椅子上。他赤裸着上身,后颈的皮肤诡异地向两侧翻开着,露出下方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复杂结构,以及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的线路和接口。一根粗壮的、闪着银光的的数据线,如同怪异的脐带,正连接在他裸露的脊柱接口上。
数据线上的指示灯明灭闪烁,映照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布满接口和指示灯的精密银白色金属台,发出那种持续的低频嗡鸣。
他是在……充电。
冰冷的、非人的机械感扑面而来,瞬间击溃了苏晚所有的侥幸和自我欺骗。这不是什么梦游,不是她的幻觉。她的丈夫,这个她爱了两年、与之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是个机器。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压下那声冲到喉咙口的尖叫。她猛地向后退,脚跟却不小心踢到了堆在墙角的一个空金属罐。
“哐当”一声轻响,在死寂和嗡鸣里尖锐得刺耳。
地下室内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连接在“周哲”脊柱上的数据线顶端亮起一圈幽蓝的光,快速闪烁了几下,像是在传递警报。他猛地转过头——
那双平日里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高速运转的、冰蓝色的光学镜片在收缩聚焦,瞬间锁定了门缝外她惨白的脸。
被发现了!
苏晚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她转身就跑,疯狂地冲上旋转楼梯,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身后传来数据线被猛地拔出的清脆声响,以及金属椅脚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上跑,肺部火辣辣地疼。
冲出楼梯口,跑过幽深的走廊,客厅的巨大落地窗透进来些许惨淡的月光。大门就在前方!
就在她快要扑到门上的瞬间,一条冰冷坚硬的手臂从侧后方猛地勒住了她的腰,巨大的、非人的力量瞬间钳制了她,将她狠狠向后拖拽!
“晚晚。”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却平直冰冷得没有任何起伏,热气喷在她耳廓,却只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你不该下来。”
她拼命挣扎,手指甲在那如同真人皮肤般质感的胳膊上抓挠,却只留下几道无意义的白痕,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水果刀从口袋滑落,掉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绝望的黑暗开始吞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