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苦笑一声:“果然瞒不过同行。是的,我也是石匠,青石镇的李守山...张诚的徒弟。”

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涌来: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睁着大眼睛看我雕刻,求我教他手艺。而我总是说“下次吧,等完成山神像再说”。

但我从未完成山神像。

至少,没有用我的手完成。

“师父离开那天,给我留了张字条,说‘承诺的重量,我背不动了’。”老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时我不懂什么意思。直到三年前回到镇上,听老人讲起山神像的传说,又发现了带血的工具...”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的霓虹灯照亮了夜空,远山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李先生,故事很动人,但我恐怕帮不了您。我不是您要找的人。”

老人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抱歉打扰了。如果您改变主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青石镇...要拆迁了,山神庙遗址也在规划范围内。那尊山神像,需要找个新家。”

他留下名片,向门口走去。手触到门把时,他忽然回头:

“您知道吗?那尊山神像最神奇的地方是它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它在注视着你。更奇怪的是...”他顿了顿,“它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话。有人说,在雷雨夜,能听到石像的低语。”

门轻轻合上,我站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雷雨夜。石像的低语。

我的舌尖突然尝到了二十年前的金属味,那种衔着刻刀奋力雕刻时,金属与石头摩擦产生的特殊味道。那种混合着血与汗的味道。

我走到茶几前,拿起老人的名片——“青石镇文化保护协会:李守山”。翻过来,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

“它还在那里等待。时间不多了。”

突然,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下一下,轻而急促,像是某种密码敲击在名片上。

二十年来第一次。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两道浅白色的腕痕突然变得灼热,仿佛刚刚烙上。

窗外,远山的方向,传来隐隐的雷声。

第二章 灵手重铸

我盯着那张素白的名片,指尖的颤抖如细微电流窜过,每一次震动都叩击着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雷声在远方山谷间滚动,像是山神的低吼,又像是二十年前那个夜晚的回响。

“它还在那里等待。”

李守山的话在耳边回荡。我猛地握紧右手,强行止住左手的震颤。二十年了,这种失控感竟然再次袭来,仿佛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契约从未真正解除。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进我内心的暗角。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小陈,取消接下来三天的行程。”

“但是老师,明天有市长的见面会,后天是艺术学院讲座——”

“全部取消。”

“您没事吧?声音听起来有点...”

“我很好。另外,帮我订一张去青石镇的车票,明天的。”

挂断电话后,我走进浴室,用冷水冲洗脸庞。镜中的男人两鬓已染霜色,眼角的纹路记载着岁月与荣光,唯有那双手,依然如青年时期般稳健有力——直到半小时前。

而现在,当我仔细端详,发现左手手指的轻微颤动仍在持续,像是一片叶子在无声的风中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