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无眠。每次闭眼，都是青石镇的盘山小路，是山神庙残破的石阶，是那双在暮色中注视我的眼睛。天微亮时，我简单收拾行李，只带了那个装着衔刀的布包和几件日常用具。
火车站人声嘈杂，我压低帽檐，尽量避免被人认出。开往青石镇的是一趟慢车，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和旧皮革混合的气味。列车驶出城市，高楼渐疏，青山渐密。
“第一次去青石镇？”对面座位的老太太好奇地问。
我点点头：“算是吧，很多年没去了。”
“现在去可不是时候哟，”她压低声音，“听说要建度假村，整个镇子都要搬迁了。”
“您知道为什么要搬迁吗？”
老太太神秘地凑近些：“说是山体滑坡风险，但我看啊，是有人看上那块风水宝地了。青石镇后面那座山，老辈人说有灵性的...”
列车穿过隧道，车窗瞬间映出我的面容，在那片刻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另一张脸重叠在上面——年轻，惶恐，双手缠着渗血的布条。
“您还好吗？脸色突然这么白。”老太太关切地问。
我勉强笑笑：“只是有点晕车。”
三个小时后，列车停靠在青石镇站。站台小而简陋，只有几个乘客下车。空气中有种熟悉的湿润感，混合着松木和泥土的气息。
镇子比记忆中的小了，也老了。许多房屋已经空置，墙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但也有新盖的民宿和咖啡馆，显示着这里曾经试图发展旅游业的努力。
按照李守山名片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青石镇文化保护协会——一座改造过的老式院落，门楣上挂着手写木牌。
推门而入，风铃叮当作响。室内陈列着各种当地手工艺品和老照片，墙上挂着青石镇的历史介绍。最里面，李守山正俯身整理一批旧物。
他抬头看见我，没有丝毫意外：“我知道您会来。”
“我的手又开始抖了。”我直截了当地说，伸出仍在轻微颤抖的左手。
李守山的神情变得凝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晚， after you left.”
他示意我坐下，沏了杯当地的山茶。茶汤清澈，散发着独特的岩韵。
“那尊山神像，一周前开始出现裂纹。”李守山缓缓说道，“就在开发商宣布要拆除山神庙遗址的第二天。”
“裂纹？”
“从右手开始，细密的裂痕，像是皮肤干裂。”他注视着我，“镇上老人说，这是山神发怒的征兆。”
我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壁温暖着我颤抖的手：“带我去看看。”
去往山神庙的小路已被杂草部分覆盖，但走向仍清晰可辨。越靠近山脚，我的左手颤抖得越厉害，到后来几乎需要用力按住手腕才能勉强控制。
“您还好吗？”李守山关切地问。
“只是有点...紧张。”我含糊其辞。
山路转弯，那片熟悉的空地映入眼帘。山神庙早已倾圮，只剩地基残垣，唯有那尊山神像依然屹立在中央，背倚苍山，面朝古镇。
当我看到石像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它比记忆中的更加沧桑，青石表面被岁月侵蚀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但神韵依旧——威严中带着慈悲，仿佛能看透人心。最令人心惊的是石像右手上蛛网般的裂纹，从指尖蔓延至腕部，正如李守山描述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