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娘亲的故事,和我听了八年的,好像不一样。

02

那些醉鬼的话,像一把带倒钩的刷子,在我心里反复地刮。

我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神之子”了。

白天,我依旧是那个见人就笑的晏归。石泰去田埂,我就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拿弹弓打土块;他去跟人议事,我就在墙根下拍石子。

村里人都夸我乖巧懂事,不像别的野孩子一样疯跑。

他们不知道,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那把挂在石泰腰间的,祠堂的铜钥匙。

村里的祠堂是禁地,除了祭祀,常年落锁。

我等了整整五天,机会终于来了。

那天午后,日头毒得很,村里没什么人走动。石泰一个人进了祠堂,出来时大概是心里有事,竟忘了把那把沉重的铜锁重新锁上,只是虚掩着门。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捡起一颗石子,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脚下一崴,石子“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地打在祠堂的门板上。

“砰!”

一声闷响,门被撞开了一条更大的缝。

我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矮下身子,闪了进去。

祠堂里光线很暗,全是灰尘和香烛混合的霉味。一排排黑色的灵位在阴影里静静地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看客。最中间、最高处的,就是石家的祖宗牌位。

我不敢点灯,只能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开始寻找。

醉鬼的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绕过供桌,来到石家祖先的灵位前。我记得石泰每次祭拜,都会在这里跪很久,手还会在灵位下的石台上摸索。

我学着他的样子,跪在冰冷的蒲团上,伸手去摸索那片石台。

果然,在一块看似平整的石砖接缝处,我摸到了一丝细微的凹陷。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去。

“咔哒。”

一声轻响,灵位下的石台竟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一本用油布包着的手札。

我颤抖着手打开它,一股血腥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字不是用墨写的,是用一种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多年的血。字迹潦草而疯狂,仿佛是刻上去的。

“……锁龙村大劫,幸得外来女,八字纯阴,可为鼎炉,炼制岁枯……”

“……产子之时,其身最弱,其魂最怨,炼神良机也……”

“……缚于镇魂坛,三日夜,其声嘶竭,终成岁枯神。其子为引,血脉为锁,可保我村百年安稳……”

手札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娘亲……不是自愿的。

她是在生下我最虚弱的时候,被他们……活活炼成的!

我不是什么“神之子”,我只是拴住我娘魂魄的一条锁链!一个活生生的人质!

胸口闷得发慌,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眼睛干得发涩,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八年来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原来只是个笑话。

一个用我娘亲的骨血和哀嚎讲给我听的,天大的笑话。

恨意像黑色的藤蔓,从我的骨头缝里疯长出来,瞬间爬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