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踩在落叶上，却没有发出一点该有的碎裂声，正一步步朝祠堂门口靠近。
我猛地回过神，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捡起地上的手札，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声音和仇恨一起吞回肚子里，连滚带爬地躲进了供桌下最深的黑暗里。
03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从祠堂门口走过，伴随着一声含混的哈欠，然后渐渐远去。
供桌下的黑暗里，我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风里。
我没有立刻爬出来，而是将那本记录着罪恶的手札小心翼翼地塞回暗格，用袖子擦去我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将石台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我才像个幽灵一样，从祠堂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回到那间属于我的，四面漏风的小屋，我没有点灯。
黑暗中，我坐在冰冷的床沿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干得发疼。
恨意像一锅烧开的油，在我胸口里翻滚，烫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是没用的东西，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我要他们，用命来还。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脸上挂着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笑容，出现在村里。
王屠夫见了我，咧开大嘴，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麦芽糖塞给我。
“小归，拿着吃。”
我乖巧地接过来，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王屠夫叔叔。”
他那只沾满猪油和血腥味的手，在我头上胡乱揉了一把。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糖，心里却在想，就是这双手，当年或许也曾按住过我娘的身体。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村口那口唯一的山泉上。
这是“岁枯神”的恩赐，是全村的命脉。
掌管分水的，是村长石泰的亲侄子石勇，一个仗着舅舅的势，在村里横着走的家伙。
复仇，就从这水开始。
傍晚，我算准了王屠夫正在后院喂猪，便悄悄摸到他家院墙外。
我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学着石勇那副尖酸刻薄的公鸭嗓子喊道：“王屠夫！你家那几头瘟猪少喝点水！再敢多用，明天一滴水都不给你！”
院子里立刻传来一声暴怒的咒骂，和木桶被砸碎的巨响。
成了。
我立刻转身，朝村东头跑去。
村里最爱嚼舌根的刘三婶正在门口择菜，我算好距离，在她面前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哎哟，小归，你这孩子跑什么！”她连忙把我扶起来。
我一脸煞白，抓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像是吓坏了：“三婶，我……我刚才路过泉眼，看到王屠夫……他偷偷往里面丢死老鼠！那老鼠都烂了，没眼睛！”
刘三婶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铜铃。
谣言，比山火烧得还快。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炸了。
“王屠夫疯了！他往泉里投毒！”
“怪不得他家的猪都病了！这是想让全村人跟他一起死啊！”
愤怒的王屠夫提着他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气势汹汹地冲到正在分水的石勇面前。
“石勇！是不是你他娘的到处造谣，说老子的猪有瘟病？”
石勇也不是善茬，把水瓢一摔：“你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倒是你，往泉里丢死老鼠，安的什么心？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是我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