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老说,苏墨半个月前就不对劲了。” 萧无涯走到湖心亭,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染了墨的青布,布纹与苏墨常穿的长衫一致,“这是陈老在苏墨窗下捡到的,墨渍还没干透。陈老说,苏墨最近总深夜往碑林跑,回来时长衫上总沾着碑石的青苔,还旁敲侧击问过‘周鹤年教授的过往’。周鹤年是三个月前从京城调来的经义教授,据说曾是林太傅的门生,来书院后就住在藏书楼西厢房,除了授课,很少跟人来往,连山长魏长亭都少见他出门。”

“林太傅的门生?” 墨云深指尖一顿。《红袖招魂》案里,张彪的供词分明提过 “林太傅在江南书院安了眼线,专司拉拢考生、控制仕子”,当时还模糊提过一个 “周姓教授”,如今看来,正是周鹤年,“周鹤年教的是经义,秋闱策论恰是他负责辅导,他若想泄露考题、篡改答卷,简直易如反掌。”

柳清砚突然 “呀” 了一声,指尖一抖,《策论详解》的第 27 页里掉出张折叠的纸条 —— 纸条是用书院的青竹纸写的,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显然是反复揣过。他展开纸条时,手都在抖,声音带着哭腔:“这是苏墨兄夹在书里的!前几天我翻书时没注意,刚才被风一吹才掉出来!”

纸条上是串歪歪扭扭的数字:“三 - 五 - 七,九 - 十二 - 十四”,末尾画着个小小的 “鹤” 字,笔尖的墨还没完全干透,笔画边缘有些晕散,像是写得极仓促。墨云深将纸条放在石凳上,用指尖蘸了点亭边的湖水,轻轻洇在数字旁 —— 茶水晕开后,数字下方渐渐浮现出极淡的 “策论” 二字,“这是秋闱考题的页码标记。秋闱的策论题都藏在《钦定策论汇编》里,这套书是吏部专供的,分十二卷,三卷五页七行、九卷十二页十四行 —— 这两个位置,十有八九就是今年秋闱的策论题目。”

方明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钦定策论汇编》在哪!藏书楼二楼东阁有一套,是周教授上个月亲自带来的,还特意跟藏书楼的管事吩咐‘非经义课学生不得借阅’,连山长要查,都得提前跟他说。”

藏书楼的朱漆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沾了点露水,推开门时发出 “吱呀” 一声,像老人生病时的咳嗽,在清晨的书院里格外清晰。一楼是学生自习的地方,摆着四十张梨木桌,桌上还留着没写完的策论草稿,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成了黑块,显然是突然起身离开的。二楼东阁的门是锁着的,锁孔里却插着把黄铜钥匙,钥匙上还挂着个小铜铃,轻轻一碰就叮当作响 —— 显然是有人刚来过,走得太急忘了拔。

墨云深推开东阁门,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出细碎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书架上的书摆得整整齐齐,最中间的格子里,放着套蓝色封皮的《钦定策论汇编》,十二卷按顺序排着,三卷和九卷的书脊上,各有个细微的指痕,是被人反复翻动留下的。

他抽出三卷,翻到第五页第七行,题目是 “盐铁利弊论”;再抽九卷,第十二页第十四行,题目是 “漕运改革论”。这两个题目都与《红袖招魂》案的核心 “私盐、漕运” 紧紧关联,绝非巧合。更奇怪的是,这两页的边缘都沾着点淡青色粉末,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 是牵机引的毒粉,与苏晚晴、李嵩案里的毒粉一模一样,只是剂量更轻,显然是想让接触考题的人慢性中毒,不易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