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靖安王访仙终南 苏景玄初显微能
终南山的秋,云雾比别处更缠人。赵珩一行从山脚下的子午镇出发时,天刚蒙蒙亮,晨雾像轻纱似的裹着山路,脚下的碎石沾着露水,走起来滑溜溜的。起初还有樵夫踩出的小径,路边偶尔能见到几间废弃的茅屋,屋顶上长着半尺高的杂草;越往上走,路越险——有的地方得攀着岩石缝隙往上爬,石缝里还长着带刺的藤蔓,稍不留意就会勾破衣袍;有的地方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过,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风从涧底吹上来,带着股寒凉的水汽,能钻进衣领里。
护卫们扛着礼物,走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子混着雾气往下淌,有个年轻护卫的草鞋都磨破了,脚趾头露在外面,沾着泥。柳先生扶着一棵老松歇脚,从怀里掏出干粮袋,摸出两块硬邦邦的麦饼,递给赵珩一块,忍不住劝:“王爷,这山都爬了两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所谓仙师,怕是流民编的故事,不如咱们先下山,等探清楚了再来?”
赵珩却没接麦饼,指尖捻了捻沾在袖口的云雾,眼神里满是笃定:“柳先生莫急。我昨夜梦到一颗星落在终南,星光还绕着我转了三圈,想来是仙师在召我,再往上走,必能见到。”说罢,他紧了紧腰间的玉佩——那是侧妃李氏亲手编的平安结,上面坠着颗珍珠,他总说这玉佩能“通仙缘”。
就这么攀了三日,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雾,像金纱似的铺在山巅时,众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前方的平地上,孤零零立着一座阁子,正是观星阁。阁子是用暗褐色的原木搭建的,没有雕梁画栋,连屋檐下的斗拱都是简单的样式,却透着股古朴的灵气,仿佛从远古就立在这儿。阁外绕着一圈半人高的“望星草”,叶片狭长,泛着淡淡的银辉,昨夜的露水还凝在叶尖,晨光一照,竟像碎星落在草叶上,轻轻一碰,露水就“滴答”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阁门是两扇简单的木扉,虚掩着,风一吹,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那声音清越又温和,竟比宫里的编钟更让人安心。
赵珩整了整衣袍,把褶皱都捋平了,又让护卫们把礼物放在阁外的石阶上,只带着柳先生上前,拱手轻唤,声音里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大雍靖安王赵珩,特来拜见苏仙师。”
话音刚落,阁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随后,一名青衣修士走了出来。他看着约莫三十岁年纪,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桃木簪束着,簪子上还带着点树皮的纹路;腰间系着条墨色玉带,上面没挂任何佩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星辰,望过来时,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念头。他手里还捏着一片望星草叶子,指尖轻轻捻着,叶片上的露水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苏景玄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山间的风,既没有见王爷的恭谨,也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想来是为涝峪口‘灵植救旱’、子午镇‘仙草清瘟’的事?”
赵珩猛地一怔,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他从出发到现在,从未对人提过流民传言的细节,苏景玄竟一语道破!柳先生在旁皱起眉,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质疑,手还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仙师这话,怕是早有人把王爷的行踪报给您了吧?天下方士,多是靠打探消息、揣摩人心骗人,仙师若有真本事,不妨露一手,别让我们王爷白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