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脸拍清楚一点。”江迟说,“省得别人说我人不在。”
“你已经很像‘不在’了。”唐湫打趣,“脸色。”
“别贫。”她抬手把发尾压进帽檐,眼睛没离开屏幕。
第一组镜头照旧。她故意避开昨晚的那条立面,从楼体外侧绕,贴近阳台时保持更大幅度的横移,让光线在镜面上滑过去。直播开着,唐湫把镜头对准她,有一半时间拍着她的手指和遥控器,另一半拍她的侧脸——呼吸、眨眼、偶尔咬住下唇。这些细节在风里显得特别“活”,和屏幕里那个时不时出现的影像形成奇怪的对照。
“再靠近一点。”唐湫说。
“别太近。”江迟眼睛紧锁着画面,“再近就要被投诉了。”
她把云台角度压在一个她自以为安全的区间,镜头从玻璃上掠过,帘子纹理在高感光的噪点里像细小的波。她屏住气。那一秒,帘子没有动,玻璃里只是放着远处高架的灯带,像流动的金粉。她轻轻吐了口气,手指放松了一丝。
“今天没事?”唐湫在她旁边小声。
“别乌鸦嘴。”她不看她,只盯着屏幕,“再一条。”
第三遍。她把无人机带到更高一层,从顶角向下俯拍自己的阳台。画面像一只眼睛在空中眯起,俯瞰到阳台的方格地砖、那株被她养得半死不活的绿萝的影子。她正准备拉走,帘子像被指尖轻轻挑了一下,动了个极小的弧度——然后,一只手从阴影里抬起,停在半空,像在确认风向。
江迟背上起了一层细汗。唐湫把手机贴近她:“楼顶这儿的直播还在。你在,OK。”
“我知道。”她喉咙紧,“我知道我在。”
那只手在镜头里慢慢落下,帘子回到原位。风从屋顶跨过来,像有人从她背后轻轻吐了一口气。她没有立即下机,把机身定在半空。几秒后,她才回杆,让无人机退离楼体,找了一个远一点的角度,俯拍整条街的流光。她把这段拍完,才降落,动作稳得近乎机械。
“回去看?”唐湫问。
“看。”江迟拎起无人机,“马上看。”
她们在楼顶的风里蹲着看完了回放。时间码、位置信息、直方图。影像像昨天那样“合理而不合理”:合理在于它每一项参数都让人挑不出错;不合理在于阳台里的手腕和她自己的表带划痕连在一起。唐湫没有再调侃,只是皱着眉头:“不像反光,也不是合成。你这个型号拍 RAW 的缓存拼接在微光条件下会出现一点拖影,可这个手的边缘太干净了。”
“你是说这是真的?”
“‘真的’是什么?”唐湫看她,“有可能是‘别的时间’。”
这词砸在江迟心上,像昨晚她自己在纸上写下过的几个字。她没接话,把无人机装进包,从楼顶下去。楼梯间的灯在她脚尖下次第亮起,像有人在前头替她试着踏了每一层。
回到家,她把全部灯打开,像给自己撑一个亮堂的帐篷。电脑开,卡插上,窗口弹出,文件名冷冰冰排成一列。她把刚才那段复制到硬盘,又复制一份到移动硬盘。唐湫坐在沙发扶手上,鞋没脱,脚尖悬在空中。等进度条慢慢走完,她开口:“你要不要去店里检测一下?”
“那个租赁店?”江迟笑了一下,“他们会把我当神经病。最多说‘夜景复杂反射,小姐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