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跟在后面,见了那砚台,身子猛地一僵。她想起苏晚晴刚进倚红楼的模样 —— 三年前,这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布裙,手里攥着那半块玉佩,站在倚红楼门口,雨水打湿了头发,却挡不住眼里的劲。红姨本不想收她 —— 倚红楼的姑娘,要么是家道中落的小姐,要么是被拐的贫女,苏晚晴不一样,眼里有股韧劲儿,像藏着天大的事。可苏晚晴说:“我只要一间房,不用给我安排客人,我弹筝、写字能养活自己。要是赚不够钱,就给您当丫鬟,只求您收留我。”
后来红姨才知道,苏晚晴是为了查父亲的冤屈才来倚红楼 —— 这里官员富商多,最容易听见 “江南盐案” 的消息。苏晚晴学东西快,半个月就把筝弹得有模有样,三个月能跟文人对诗,半年成了倚红楼的头牌,却从不陪客人过夜,最多弹弹筝、论论诗。有回个富商想强行留她,她没慌,只笑着说:“我父亲曾是前朝官员,若大人不嫌弃,不如跟我论论‘吏治清明’?” 那富商胸无点墨,只能悻悻走了。
“其实…… 晚晴姑娘三个月前就不对劲了。” 红姨的声音带着哭腔,终于松了口,“有次李大人在烟雨阁喝醉,把袖里的账册掉在地上。晚晴姑娘帮着收拾时,不小心翻开看了几眼,上面满是数字和地名,还有‘江南盐场’‘漕运’的字 —— 她当时脸就白了,手都在抖。李大人醒了见账册被动过,当场就发了火,把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划伤了晚晴姑娘的手,还罚她跪在地上,跪了足足半个时辰。”
红姨的声音哽咽了:“我当时想去劝,却被李大人的护卫拦在门外。在门口听着,李大人骂晚晴姑娘‘不知死活’,还说‘你父亲就是因为多管闲事才死的,你想重蹈覆辙?’晚晴姑娘没说话,只一个劲地哭,哭了半个时辰,膝盖都跪青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那天夜里,烟雨阁的地砖冰得刺骨。苏晚晴跪在地上,听着李嵩醉醺醺的嘟囔:“王元宝那蠢货,连乌云锦裹盐都能出错…… 影组织要是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死……” 她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 ——“乌云锦” 三个字像针,扎得她心口疼。上个月李嵩还让她帮忙挑乌云锦,说送远房表妹做生辰礼,可城西绸缎庄的乌云锦,一匹要五十两银子,寻常表妹哪用得起?更让她心惊的是 “影组织”—— 这名字,她小时候听父亲苏承彦提过。
那年她才七岁,父亲还是江南盐铁司的主事,常对着书房里的青龙玉佩叹气:“影组织想让我私改盐引,把官盐换成私盐,我若不从,恐怕会连累全家。” 苏承彦是个直性子,宁愿得罪影组织,也不愿坑害百姓 —— 他偷偷收影组织走私私盐的证据,想交给当时的大理寺少卿,也就是墨云深的恩师,却没料到消息走漏了。影组织诬他贪污私盐,先帝震怒,下旨抄家,满门三十多口,只有她被忠仆老周抱着逃了出来。路上老周为了引开追兵,把她藏在芦苇丛里,自己拿着她的玉佩引开影组织的人,最后被砍死在江边 —— 苏晚晴躲在芦苇丛里,眼睁睁看着老周的尸体被扔进江里,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连鱼都不敢靠近。
从那天起,苏晚晴就知道,她活着不只为自己,还要查清父亲的冤屈,为死去的家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