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那片粉白的杏花雨下,听着他描绘的那个安稳、富足、有“身份”才能拥有的世界,我灰暗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了对“扎根”的渴望。

或许,他可以成为我的根?

4

那天的杏花开得格外盛,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顾青野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爹娘似乎默许了他对我的心思,虽未明言,但态度松动。

巨大的喜悦和长久压抑的情感,像野火般瞬间点燃了我们。

倚靠在我家窝棚后那棵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他的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滚烫,手臂的力道箍得我生疼,又让我沉溺。

衣衫半褪,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阵战栗。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我的颈侧,手带着探索的急切向下滑去……

就在那意乱情迷、理智即将焚毁的瞬间,我们同时僵住了。

是“身份”。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甚至没有一张能证明我存在的纸。

若此刻放纵,一旦珠胎暗结,等待我的绝不会是花轿,而是更深的泥潭和唾骂。

他眼中的火焰骤然熄灭,被懊悔和后怕取代。

我们喘息着分开,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对…对不起,阿萤,我昏头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惊魂未定。

阿萤是我到丽国之后给自己起的名字,我觉得萤火虽微光,但也能照亮自己的路。

“……快走吧。” 我别过脸,心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未褪的情潮,一半是冰冷的恐惧。

看着他匆匆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我靠着槐树,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和纷乱的心绪。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那点旖旎。待心跳终于平缓,我拢紧衣襟,低着头从树后转出来。

脚步猛地顿住。

几步开外,沈烬就站在那里!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肩上还扛着锄头,裤脚沾满泥泞。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沉默的剪影,他正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刚刚走出来的地方,以及顾青野消失的方向。

那双总是低垂、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像淬了寒冰,又像燃着幽暗的火,锐利得仿佛能刺穿我的伪装,直抵我刚才那不堪的一幕。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无法解读——是鄙夷?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

然后,他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扛着锄头,沉默地走向属于他的那个窝棚。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羞耻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心脏。

5

槐树后的尴尬和沈烬那冰冷的眼神,成了我心里一根拔不出的刺。我无数次想跟爹娘坦白和顾青野的事,甚至隐隐期盼着,若他真能说服家里来提亲,或许能一举解决我身份和归宿的问题。

可话到嘴边,看着爹娘因为常年劳作而愈发佝偻的背,看着阿弟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脸,看着窝棚里家徒四壁的窘迫,我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去年那场劫难,至今想起来都让人心口发窒。爹听信了一个自称能“疏通关系”的人,拍着胸脯说认识衙门里的书吏远亲,便咬牙掏空了不知攒了多少年的家底,就为给阿弟弄个能在本地入籍的“清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