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边境摩擦骤然升级成大规模冲突。征兵令雪花般飞向各个村镇。顾青野,那个曾说要说服爹娘娶我的少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留给我,就被征兵的胥吏带走了。他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不甘和歉意。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南逃子”这个标签,让我们瞬间从“可怜的外乡人”变成了“该死的敌国探子”!先前那点微薄的善意荡然无存。

孩子们朝我们的窝棚扔石头,骂着难听的话。去河边打水,会被本地妇人故意挤开。去市集,摊主看到我们就没好脸色,甚至抬价。

最致命的是,里长顾老伯愁眉苦脸地找到我爹,连连叹气:“老姜啊,不是我不帮忙!这节骨眼上,谁还敢给耀国人作保办附籍?县衙的大人说了,没把你们抓起来关着,已是开恩!户籍……唉,别提了,别提了……”

唯一的希望,像大雨中的火苗一样灭了。爹娘一夜白头,窝棚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颠沛流离的噩梦,似乎又要重演。

混乱和敌意像野草般疯长。就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沈烬的身影,却两次强硬地挡在了我和危险之间。

第一次,是几个喝多了的本地混混,将我堵在从田庄回窝棚的小路上,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甚至伸手想来拉扯我。我吓得浑身发抖,后退时绊倒在地。

就在一只脏手要碰到我的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斜刺里冲出来,像一堵墙般挡在我面前。是沈烬!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混混,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狠戾气。他手里甚至还握着一把割草的镰刀,刀锋在夕阳下闪着寒光。那几个混混被他那不要命的气势镇住了,骂骂咧咧地退走了。

第二次,是在村里唯一的水井边。几个本地妇人故意排挤我,在我打水时推搡辱骂,骂我是“祸水”、“狐狸精”,勾引男人。

我百口莫辩,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混乱中不知谁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眼看后脑就要磕在井沿坚硬的石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铁箍般揽住了我的腰,硬生生将我拽了回来。又是沈烬!他把我护在身后,面对着那群气势汹汹的妇人,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眼神扫过,竟让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我的水桶,默默地、不容置疑地打满了水,然后递给我,示意我离开。那一刻,他沉默的背影,竟成了这冰冷乱世里我唯一可依靠的屏障。

这两次“英雄救美”,没有温情脉脉,只有沉默的守护和凌厉的锋芒。他依旧很少看我,但那无形的存在感,却像烙印一样刻进了我心里,混杂着感激、困惑,但我深知没有对顾青野那样的悸动。

7

战争的阴影越来越浓,边境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坏。丽国官府终于下了驱逐令:所有无籍的耀国流民,限期离开!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们。爹娘抱头痛哭,阿弟吓得瑟瑟发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又要来了。这一次,还能那么幸运地找到下一个落脚点吗?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村里的老光棍王癞子,托人找到了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