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酒液晃动着琥珀色的光,映出姜雪时苍白而倔强的脸。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本该恨入骨髓的男人,心脏深处却莫名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熟悉感。尤其是他此刻微微眯起眼的神态……
某个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苍茫的雪山,跳跃的篝火,一个身受重伤、眼神却依旧清亮的黑衣青年,他曾用相似的语气对她说:“姑娘救命之恩,玄卿……没齿难忘。”
玄卿……
姜雪时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萧景玄。
萧景玄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剧烈波动,眉梢微挑:“怎么?”
殿外夜风拂过,吹得宫灯摇曳,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他俊美的侧脸。
姜雪时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嫁衣华贵的布料,指尖冰凉一片。
原来,那场雪地里的相遇,那个她曾真心担忧过、照料过的人,从来都不是幻梦。
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更早的阴谋。
她的声音干涩得发颤,几乎一字一顿:
“落雁谷的那场雪……原来,从未停过。”
第二章 裂痕
姜雪时的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萧景玄眼中激起细微却清晰的涟漪。他捏着白玉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但那抹异色很快被更深沉的幽暗所覆盖。
“落雁谷?”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调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在记忆中搜寻一个模糊的影子。“太子妃在北境的经历,似乎比孤所知更为……精彩。”
他的否认,或者说这种不动声色的回避,比直接的承认更让姜雪时感到刺骨的寒意。他连那段过往都不愿再认,那其中曾有过的一丝温情,便显得愈发可笑可悲。
她猛地挥开他递到面前的合卺酒,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他明红的袖口和她嫣红的嫁衣,像淋漓的血。
“何必再演?”她声音嘶哑,眼底是破碎的痛楚和极致愤怒后残留的灰烬,“殿下当年重伤濒死,若非我相救,早已葬身狼腹。你化名玄卿,骗我真心,如今又铁蹄踏我山河,逼我至此!萧景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殿内死寂。
萧景玄看着袖口的酒渍,再缓缓抬眸看她,那目光冷得让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结。他忽然轻笑一声,将那杯酒随意掷于地上,玉杯碎裂,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心?”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阴影将姜雪时完全笼罩,“孤乃大胤储君,要的是四海臣服,江山永固。儿女私情,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至于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手指近乎粗暴地抚过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狎昵:“孤不是许了你太子妃之位,留了你父兄性命,保了你凛川城不遭屠戮?这恩情,还得还不够吗,恩、人?”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姜雪时的心口。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扬手,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掴去!
手腕在半空被他铁钳般的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看来,”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警告和掌控一切的漠然,“孤的太子妃还没学会东宫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