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国断腿那天，军区敲锣打鼓，送来一等功勋章。
我那过门三年，肚子迟迟没动静的妻子周晓兰，却在我授勋的晚宴上，给我带回来一个“惊喜”。
她领着一个面色蜡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娇滴滴地说：
“陈岩，这是我远房表哥白志远，以后就让他照顾你起居吧。”
战友们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有我知道，她这是将她的白月光，那个惦记了十年的男人，插进了我的生活，还要让他睡在我们的婚房。
01
1985年，八月。
蝉鸣吵得人心烦，空气里都是黏腻的热气。
我坐在轮椅上，崭新的军装笔挺，胸前的一等功勋章，在屋檐下透进来的阳光里，灼灼发亮。
今天是我接受表彰的日子，也是我从前线退下来，正式宣告成为废人的第一天。
我的妻子周晓兰，正满脸堆笑地给来道贺的军区领导和邻里们倒汽水。她穿着一身时髦的碎花连衣裙，衬得腰身极细，引来不少年轻军官的偷瞄。
“嫂子真是好福气，嫁了我们陈营长这样的大英雄。”
“是啊，陈营长虽然这腿……但国家不会亏待英雄的，以后嫂子就擎等着享福吧！”
周晓兰脸上的笑，得体又疏离，她挨个应着，眼底却没什么真切的暖意。
我知道，她在怨我。
三年前，她嫁给我这个全军区的青年才俊，风光无限。三年后，我成了一个离不开轮椅的残废，她的风光，也跟着我这两条废腿，一并烂在了过去的泥泞里。
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周晓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端着一盘没动过的苹果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瘦高，面色有些蜡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与这座军属大院格格不入的文弱酸腐气。
“陈岩，跟你介绍一下。”周晓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介绍一件家具，“这是我远房表哥，白志远。刚从乡下回来，没地方落脚，暂时先在我们家住下。”
我抬头，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
他似乎不敢与我对视，眼神躲闪着，扶了扶眼镜。那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左手的中指，轻轻推一下镜框的中梁。
这个男人我认得。
或者说，在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得。
周晓兰床头柜里，锁着一本上学时的日记。我无意间看过一次，里面写满了她对一个叫“志远”的男同学的爱慕。
日记里说，他最爱读诗，最喜欢用左手中指推眼镜，说那样很酷。
我的心，像是被炮弹的弹片再次划过，钝痛，却流不出血。
“你表哥？” 我靠在轮椅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叫白志远的表哥？”
周晓兰的脸色白了一下，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远房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志远他文化高，人也细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我一个女人家，总有力气不济的时候。”
她话说得漂亮，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我。
“哦？照顾我？” 我看着白志远那比女人还细的手腕，“他扛得动我吗？”
白志远被我看得瑟缩了一下，小声说：“表……表妹夫，我可以的，我……我有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