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招“我弱我有理”,玩得炉火纯青。
在军属大院里,吵架搬出居委会,就等于把事情闹大。
她笃定我为了军人的脸面,不敢声张。
我确实不能。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我这种刚被树为典型的英雄。任何负面新闻,都会成为别人攻击部队的靶子。
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一口一口地把那碗粥喝完。
那粥,没什么味道,咽下去,却像吞了一把沙子,磨得喉咙生疼。
白志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那副文弱的样子,确实很能激起女人的保护欲。
这天下午,我的老战友,张振,提着两瓶酒和一只烧鸡来看我。
张振是我手下的兵,后来提了干,现在在师部当参谋。他性子火爆,为人最是仗义。
一进门,看到白志远,张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营长,这位是?”
“我妻子的远房表哥,来照顾我的。”我淡淡地说。
张振“嘿”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志远几眼,那眼神,就像在审视一个可疑分子。
“照顾你?就他这小身板?”张振撇撇嘴,直接把白志远当成了空气,大步走到我跟前,把酒和烧鸡放在桌上,“营长,想死我了!来,咱哥俩今天好好喝一杯!”
白志远被晾在一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
周晓兰从厨房出来,看到张振,勉强挤出个笑:“是张参谋啊,快坐。”
她想去拿酒,却被张振一把按住:“嫂子,不用麻烦了。我今天就是来跟我们营长说说话的。”
他特意在“我们营长”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饭桌上,张振绝口不提我的腿,只跟我聊部队里的趣事,聊我们以前一起在战场上的日子。
白志远几次想插话,都被张振用各种方式堵了回去。
“哎,这位……叫什么来着?”张振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像是才想起屋里还有这么个人。
“白志远。”
“哦,白同志。”张振点点头,“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白志远连忙说:“我是沪市人,之前……之前在乡下待了几年。”
“哦,知识青年啊,失敬失敬。”张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肯定文化高。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就知道打打杀杀。不过话说回来,这保家卫国,还就得靠我们这些大老粗。你说对吧,白同志?”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噎得白志远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晓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酒过三巡,张振的眼睛有些红了,他抓着我的手,声音哽咽:“营长,是我没用,没能把你从雷区里安全带出来……”
“胡说什么!”我打断他,“战场上,生死有命。能活着回来,就是赚了。”
“可你的腿……”
“腿没了,人还在。”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别跟个娘们似的。来,喝酒!”
我们俩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白志远坐在对面,看着我们,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是嫉妒,还是不屑?
或许都有。
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军人,可能都是一群不懂风花雪月的粗人吧。
张振一直待到很晚才走。
临走前,他塞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营长,这是你之前托我查的东西。有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