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照。
工整,清晰,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拿起傅砚舟随手扔在桌上的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还沾染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顿了一下。
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那片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笔一划,认真得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结束的仪式。
写完后,她将钢笔帽扣好,轻轻放在协议旁边。
抬起头,看向傅砚舟,甚至还极力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几乎看不清的笑容。
“好了。”她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傅砚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大概一秒。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太过干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想中的哭泣、纠缠、质问,一样都没有。
这让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
但也仅仅只是一丝细微的诧异而已。
很快,那丝诧异就被惯有的冷漠和淡淡的释然所取代。他拿起协议,确认了一眼签名,语气疏离:“明天我的律师会联系你办理后续手续。这栋房子你可以暂时住着,找到住处再搬。”
施舍般的宽容。
姜晚照没应声,只是重新看向窗外。
雨好像小了一些,但天色彻底黑透了。
傅砚舟似乎也觉得再无话可说,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一次,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姜晚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雨声彻底停歇,久到止痛药的药效完全过去,那蚀骨的疼痛再次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她猛地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这一次,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
不再是干呕。
暗红色的、带着可怕血块的东西,混着酸腐的液体,从她口中汹涌而出,溅落在洁白陶瓷的洗手池里,触目惊心。
呕吐物粘稠,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呕得撕心裂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止住,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走那些污秽,也溅湿了她的裙摆和手臂。她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只有嘴角残留着一点猩红的痕迹。眼眶深陷,眼神空洞得吓人。
像个鬼。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沙哑,破碎,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
看啊,姜晚照,这就是你拼尽一切去爱的男人。
这就是你三年婚姻得到的全部。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她直起身,走进卧室。
她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多看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一眼。从衣柜最底层拖出一个半旧的小型行李箱——那是她嫁进来时带来的,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