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坐起身,直视着他,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从枕边摸出太医开的保胎药丸——那些药丸,我从未真正咽下过一颗,我总是偷偷吐掉。
但此刻,我当着他的面,拿起一颗,缓缓放入口中,然后用力地、清晰地吞咽下去。
仿佛吞下的不是药,而是血淋淋的仇恨。
“殿下,”我笑着,声音轻得像鬼魅,却字字如刀,“你错了。”
我抚上自己的小腹,眼底是疯狂而决绝的光。
“这不是孽种。”
“这是未来的皇帝。”
李桓的脸色在那一刻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他眼底瞬间涌上骇人的猩红,猛地上前一步,抬手似乎想掐住我的脖子,或是想逼我吐出来。那瞬间爆发出的戾气几乎要将我撕碎。
但他的手最终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这个人的模样,看清我眼底燃烧的、与他同出一源的疯狂与毁灭欲。
窗外雨声淅沥,衬得殿内死寂无声。
我们像两只困在笼中互相撕咬的野兽,遍体鳞伤,不死不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与狂风,摔门而去。
那夜之后,我成了真正的囚徒。我的宫苑被无形的手围得铁桶一般,送进来的饮食衣物都经过严密的检查。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加派了人手,美其名曰“保护皇嗣”。
我怀着这个被我称之为“武器”的孩子,在深宫里艰难地熬着。孕期的反应越发剧烈,我吐得昏天暗地,夜夜被噩梦纠缠。梦里有儿时李桓给我的那块甜糕,有他为我披上狐裘时的温度,有老皇帝令人作呕的触碰,有他那句冰冷的“打掉”。
孩子在我腹中一天天长大,开始有了胎动。每一次轻微的蠕动,都让我既恐惧又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李桓再未亲自来过。但我知道,他一直盯着这里。有时我能收到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一包酸涩的梅子,几本解闷的话本,或是安神的香料。我从不碰那些东西,要么烧掉,要么扔掉。
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算计和利用。
第九个月时,皇帝病重,卧床不起。朝堂内外气氛空前紧张,东宫与几位成年皇子之间的争斗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我发作了。
阵痛如同要将我撕裂。产房里只有几个被安排好的嬷嬷,她们的表情麻木而冷漠。我知道,很多人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包括龙椅上那位奄奄一息的皇帝。
我在血泊中挣扎了整整一夜,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在地狱走了一遭。
天明时分,在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宫殿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
“是个小皇子。”接生嬷嬷的声音毫无喜悦,只有完成任务般的疲惫。
她将清洗好的婴儿抱到我面前。那么小,那么皱,像一只红皮猴子,安静地睡着。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母爱,而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混杂着仇恨、痛苦、以及一丝茫然的无措。这就是我用以报复李桓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