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月过去,我成了这深宫里一具行走的偶人。皇帝年老体衰,性情越发乖戾阴鸷。他并非沉迷女色,召我侍寝的次数并不多,更多时候,他享受的是那种掌控和折辱的感觉。尤其是,折辱太子献上的人。
我被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才人”,丢在一处偏僻的宫苑,如同被遗忘。但我知道,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太子的,皇后的,其他妃嫔的。
李桓从未试图联系过我。一次宫中夜宴,我作为最低等的妃嫔,坐在最末席。他携着太子妃,一对璧人,接受着众人的朝拜祝贺。太子妃明艳动人,笑容温婉,依偎在他身边。他的目光曾不经意地扫过我的方向,短暂得如同错觉,那双我曾无比熟悉的眼里,只剩下帝王的冷漠和疏离。
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点微末的希冀也彻底熄灭。原来,从棋局结束的那一刻起,我就真的只是一枚被弃用的棋子。
我开始夜夜失眠,胃口也变得极差。常常对着御膳房送来的精致菜肴,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
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勉强用了半碗清粥,那油腻的气味却直冲喉头。我扑到痰盂旁,剧烈地干呕起来,吐得眼泪直流,心肺几乎都要移位。
伺候我的老宫女眼神微妙地变了。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片刻后,带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医。
太医枯瘦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片刻后,他跪伏在地,声音平板无波:“恭喜才人,是喜脉。”
喜脉?
我躺在床上,如同被惊雷劈中,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皇帝年老,早已少有子嗣。这个孩子……是那次不堪回首的侍寝留下的?还是更早之前……不,不可能。我与李桓,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雷池半步。
这是仇人的孩子。
是老皇帝强行烙在我身上的耻辱印记。
巨大的恐慌和恶心席卷了我。我猛地趴在床沿,再次疯狂地呕吐起来,直到吐出的只剩下苦涩的胆汁。
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廷。皇帝竟显得有几分高兴,赏下不少东西。他或许觉得这证明了他虽年老却依旧龙精虎猛。但这微不足道的“恩宠”,却将我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皇后派人送来“补品”,其他妃嫔的目光也带上了淬毒般的嫉妒。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这个孩子更活不下来。
在一个飘着冷雨的深夜,我的宫门被人无声地推开。
冷风裹挟着湿气灌入,吹得烛火猛烈摇曳。
李桓披着一件墨色大氅,带着一身寒意站在我床前。他瘦了些,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冷厉。几个多月不见,他仿佛变了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痛楚,有愤怒,最终凝结成一片骇人的冰寒。
“打掉。”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过去无数次吩咐我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我的心被那两个字狠狠刺穿,痛得几乎痉挛。所有压抑的怨恨、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