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愤怒席卷了我。
愧对自己,也愤怒江晚宁的隐瞒。
“她知道多久了?”我问。
“半年了。”江寻的声音很轻,“半年前复查的时候发现的。良性,但是压迫视神经,医生说如果不切除,以后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费要多少?”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并不算天文数字。我公司的流动资金,随时可以拿出来。
可江晚宁没有告诉我。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愿意向我开口。
为什么?
是因为她觉得,我不配知道吗?
还是因为,在她心里,我早就是一个只认钱的冷血动物?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点开和江晚宁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删了又输。
最终,我只发过去一句:“在哪?”
她没有回我。
我给江寻倒了杯水,喂他把药吃了下去。
看着他重新躺下,呼吸渐渐平稳,我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客厅里,我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十八岁的江晚宁和江寻。
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笑得灿烂又明媚。江寻勾着江晚宁的脖子,对着镜头比耶,而江晚宁,则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那时候的他们,是天之骄子,未来有无限可能。
而我,只是一个在食堂打工,连多加一个鸡腿都要犹豫半天的穷学生。
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我,把那个爱笑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模样。
也是我,让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个满身是刺的怨妇。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我的助理周扬发来的消息。
【沈总,您让我查的江总最近半年的消费记录,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邮箱。
一份长长的账单,密密麻麻,记录着江晚宁这半年来的所有开销。
她卖掉了我送给她的所有名牌包包和珠宝首饰。
她停掉了所有的护肤和美容项目。
她每天的午餐,是公司楼下十块钱一份的盒饭。
她唯一的几笔大额支出,全部流向了一家私人医疗研究机构。
而她的银行卡余额,只有可怜的三位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我一直以为,她对我的冷漠,是因为怨恨。
却从没想过,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得如此卑微,如此用力。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为她弟弟的命,拼尽全力。
而我这个所谓的丈夫,却像个傻子一样,每个月用五千块钱,去彰显我的“仁慈”和“大度”。
难怪,她会说我没人性。
原来,真正没人性的,一直都是我。
我掐灭了烟,拨通了江晚宁的电话。
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那边很吵,有音乐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有事?”她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和刻意的疏离。
“你在哪?”
“应酬。”
“和谁?”
“沈总,我的私事,好像没必要向你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