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琳赛尔没有嘲笑他,而是拿来一些简单的账目和领地报告(她以王后身份调阅这些并不算越界)。“看,这是南方一个伯爵领地的年收入与支出。如果遭遇歉收,或者需要额外征召士兵,这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国王的勇气,有时更需要体现在如何避免战争,如何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如何让国库充盈,而不是空谈荣耀。”

她甚至引入了最简单的哲学思辨:“如果一位骑士,他的领主命令他去屠杀无辜的村民,他是服从命令更‘忠诚’,还是抗命保护弱者更‘高尚’?”

亨利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沉默。这些问题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年龄和认知,但某种模糊的概念开始冲击他固有的思想。他第一次隐约感觉到,父王和教师们描绘的那个黑白分明、强者为尊的世界,或许并非全部真相。

然而,这种“离经叛道”的教育,很快引起了宫廷保守力量的强烈不安。

王子公主的正式教师们——尤其是那位古板严厉的拉丁文兼礼仪教师马尔科姆先生——率先向国王表达了忧虑。

“陛下,”马尔科姆先生痛心疾首,“王后陛下教授的內容……请恕我直言,过于奇特,甚至危险!她让公主殿下关注那些粗鄙的商贾之事,让王子殿下质疑权威与忠诚!这完全背离了王室教育的传统与宗旨!”

一些贵族重臣也在私下议论,认为新王后是在“蛊惑”王子和公主,让他们变得“思想怪异”,不再“安分守己”。

国王卡斯蒂安起初并不太在意,甚至觉得琳赛尔只是用些新奇玩意吸引孩子注意,无伤大雅。但听得多了,也不免生出疑虑。他将琳赛尔召来,委婉地提醒:“琳赛尔,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亨利和艾丝特需要学习的是如何做好一个王子和公主,而不是……不是那些过于遥远和复杂的东西。或许,你可以多教教艾丝特插花,或者陪亨利看看骑士比武?”

琳赛尔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顺:“陛下,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我只是希望他们未来能更好地服务于卡斯蒂纳。一个了解财政的国王不易被权臣蒙蔽,一个见识广博的公主更能维护国家的利益。我相信,这才是真正符合他们身份和未来的教育。”

她再次用“为了国家好”的逻辑挡住了国王的干预。但敌意并未消失,只是转入了更暗处。

侍女长格蕾塔再次活跃起来。这次,她不再用小伎俩刁难,而是选择了一个更阴险的方向——从王后对孩子们的“关爱”入手。

一天下午,琳赛尔照例为艾丝特公主准备了一些加入蜂蜜的羊奶(她总嫌宫廷饮食过于单一,试图给孩子补充些营养),并亲自看着她喝下。不久后,艾丝特突然腹痛不止,脸色惨白,呕吐起来。

宫廷御医被匆忙召来。格蕾塔在一旁看似焦急,实则意有所指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公主殿下今天的饮食都很正常……除了……除了王后陛下送来的那杯羊奶……”

怀疑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琳赛尔身上。

国王闻讯赶来,脸色阴沉。他看向琳赛尔的眼神充满了惊怒和质疑。马尔科姆教师等人更是面露“果然如此”的神情。

“琳赛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王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毒害继女,这是最恶毒的后妈行径,也是对他权威最直接的挑战!